直到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紀老爺子才把紀柏然放了出來,因為知道,不管紀柏然再怎麼想要幫雲深,都已經無能為力。
當時的紀柏然,沒有現在的勢力,隻是依附著紀家,所以,就算他想要幫忙,也是妄談,雲祝也是在雲氏企業跳樓自殺的,他出來後才聽說,雲深當時在現場,看到了那一幕慘狀。
也是因為這一幕,雲深的性情大變,從前生動鮮明的女子,變得尖銳而且沉寂,精神都出現了恍惚,這是在後來,紀柏然才知道的。
那一幕,肯定是讓她恐懼和不能接受的,雲氏企業三十幾層的樓層,從頂層摔下來,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光景?紀柏然心思微動,就覺得難過不已。
她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雲祝的葬禮沉寂而且充滿了嘲諷,那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雨,雲深跪在她父親的墳墓前,哭得斷腸,他生前享盡盛譽,死後,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多看一眼。
應該是有人的,是許歌,她一身黑衣趴在墓碑的大理石上,頭發散亂,哭得也是很淒厲,一點也沒有作假,紀柏然就在想,或許,這許歌,和雲祝,真的是相愛的。
雲深不知道,要不是紀柏然從來斡旋,她的父親,幾乎是下葬不了的,因為沒有哪一次的公墓,敢冒紀老爺子的大不違讓雲祝下葬。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很大,碩大的雨點砸在人的身上,很疼,紀柏然感到公墓的時候,就看見了那一副光景,趴在墓前的許歌,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跪在了雲深的麵前,拉扯著她的衣擺,說著求她原諒的話。
紀柏然不知道,她的那一句原諒,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君知蕭?
他來不及細想,就看見雲深仰天抽泣,已經哭不出聲音,絕望到了極致,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直直地倒了下去。
雲深醒來的時候,已經身在紀柏然的一處別院裏,房間內的溫度正好,雲深覺得頭很沉重,昏倒的時候恍惚地看見有人抱起了她,帶著她離開了那一片蒼茫的墓地。
是紀柏然。
窗外是一片的青草綠樹,雨還在下,郊外很安靜,和她父親的墳墓一樣安靜,不知道躺在裏麵的那個人,是不是已經找到了歸處,雲深不由地哭出了聲音。
一朝巨變,她失去了一切,父親下葬的那天,母親已經離開不知所蹤,君知蕭已經和紀闌珊一起成雙入對,一起有了誓言和承諾。
她如此狼狽傷痛的時候,君知蕭都沒有出現過,這是雲深心裏一根硬生生的刺,哽在心髒上,無時無刻地在刺痛她的心肺,疼得那麼濃烈而且清醒。
紀柏然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這樣的雲深,躺在白色床單的床上,頭發鋪展了開來,如同那黑色纏繞的水草,枯燥而且漫長,她半側著身子,那蒼白的臉上,淚水縱橫。
那眼淚就順著她的眼角,流入了那枕巾,她的聲音沙啞得哭不出聲來,看見他進來,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也不說話,但是他卻分明可以看見,她眼底的怨恨。
她是怨恨著紀家人的,連同著恨著紀柏然,紀柏然離開了這麼些年,雲深和君知蕭可謂是情深意長了好些年了,而君知蕭如此背叛她,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和恨他一樣,恨著君知蕭。
他忽略她眼底的憤恨,伸手去扶她:“來,我扶你去吃點東西。”
雲深不言語,如同木偶一般,任由著他扶著她去了客廳,飯桌上是清淡的小粥,上麵浮著絲絲的肉絲,那是紀柏然第一次下廚,做了整整好幾個小時。
誰知道雲深一看見那粥,身體已踉蹌,扶著那凳子,半跪在地板上,翻天覆地地吐個不停,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線,洶湧成河流。
紀柏然不明所以,有些慌了,手裏還端著盛著粥的碗靠近她,卻被她極端地揮手,把他手裏的粥全數打翻在地上,那瓷碗發出聲響破裂,那米粥,濺灑了一地。
“你這是怎麼了?不就是一碗粥嗎?”紀柏然看見她異常的反應,臉色微微地一變,他費盡心力想要讓她吃一點東西,誰知道她,根本就不領情。
雲深已經有好幾天沒吃什麼東西了,胃裏什麼都沒有,什麼也吐不出來,卻還是覺得難受不已,由於流了太多的眼淚,她的眼睛都變得紅腫了。
她扶著凳子緩慢地站了起來,站得不穩,卻躲開了紀柏然伸過來扶她得到手,她臉色驚恐地看著那地下的粥,夾雜著絲絲的肉絲,忽然一語驚人:“我不要吃這個東西,都是屍體。”
說完,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臥室,腳步踉蹌,背影狼狽得讓人不忍直視,雲深如此害怕,害怕到心髒都在停止跳動,她不要吃這樣的東西,因為是屍體。
紀柏然愣住了,略微地低頭,看著地上的那一些東西,雲深的那一句都是屍體不斷地在他的腦海裏浮現,他的眸光掠過那肉絲的時候,突然就明白了。
他看過報道,雲祝的死亡現場極其的慘烈,人已經看不出人形,就像一堆的肉漿,雲深當時在現場,那麼必定是看到那些,受到了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