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那是眼淚。
七年,多少年月裏,日子蒼茫不已,他都在想象他們之間的可能性,直到現在他才明白,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這世界上,從來沒有什麼,比失去,更加恒久。
最後的最後,那段路走完了。兩個人還是倔強地堅持自己最初的選擇,你不嫁,我不娶,你若不幸福,我便固執地不願意與別人一生。
君知蕭和雲深的過往,似乎都在他們沉默之中,彼此卻都懂得的氛圍裏,劃上了句號,如同七年前的那樣,再次被封存,也許以後,誰都不願意再提起。
隻是究竟還愛不愛?君知蕭開車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還是愛,那麼深沉,那麼熱烈地愛著,仿佛一想到不愛了,心口都在疼。
他願意再一次放逐她任性地在紅塵流連,不是不愛,隻是不願意讓她為難,紅塵滾滾萬丈,若有一日,她厭倦歸來,她未嫁,他未娶,他定然不會再放手。
有時候,放手,是一種成全。
君知蕭想了想雲深的話,後天是紀柏然的婚禮,那個男人也給雲深送去了請柬,而雲深卻約好了暖生,想必是終究是無法麵對,選擇了出遊。
他覺得心口有些莫名的堵,紀柏然和雲深,在後天之後,就真的再也沒有了可能,可是為什麼,他還是覺得有種無力感,仿佛有什麼,正在從他的心,慢慢地抽走。
或許是真的有心有靈犀,他和雲深總是有那麼幾分的牽掛的,所以在雲深出事的時候,君知蕭還是有些感應,就如同一陣電流,穿過身體,空蕩蕩的,感覺不到疼。
紀柏然結婚的那天,從黎明破曉開始,雨便下個不停,淅淅瀝瀝的,天氣陰霾陰霾的,男人整夜未眠,在紀公館裏,遊走了一夜。
紀公館裏的每一磚沒一瓦,都是模仿著雲家別墅建立起來的,當時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的,總是抱著能夠柳暗花明的心情,雲深能夠在某一個時間裏頓悟,回到他的身邊。
當時該是有多愛啊,愛到可以為了她,放棄自己的一切原則。
當年送走雲深的時候,紀柏然也算是被紀家放逐了,他需要跑遍半個威尼斯做很多分的兼職,然後再以一種大少爺的姿態出現在雲深的麵前。
他不顯山不顯水滴陪在她的身邊,以最為驕傲卻又最為溫柔的姿態,可是雲深不會懂,總是那麼輕易地折磨自己,然後在那些漫長的夜,他就守著她,徹夜不眠。
雲深在威尼斯的那段時光,是慘烈而且悲痛的,短短半年的時候,她學會了酗酒,學會了抽煙,學會了流連在各種喧囂的場所之中,醉生夢死。
她的身邊來來往往過很多的男人,在她的眼睛裏流連過,卻沒能在她的心裏住過,紀柏然當初是慶幸的,因為能陪在雲深的身邊的,始終是他紀柏然。
也許沒有那一場的豔情意外,紀柏然和雲深,也許就隻能保持著冷漠而且固執的距離的,誰都不願意跨過,雲深不想靠近,紀柏然生怕靠近了,就會感覺到疼了。
那年的紀柏然,還沒有現如今的顯赫地位和金錢,隻能帶著雲深過著不懂聲息的生活,那年的威尼斯極冷,紀柏然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交回到住處,懷裏還捂著保暖盒,那是他從西城帶回來給雲深的細米粥,那是雲深在匱乏的飲食欲望中,最為喜歡的一種食物。
就是那麼一個冒著冷氣的冬天的深夜,改變了紀柏然和雲深往後兩年多的生活,他提著保暖盒回到公寓的時候,意外地看見玄關處淩亂地丟著男男女女的衣服,那淩亂萎靡的姿態,讓紀柏然很快地,憤怒紅了眼睛。
那是一種難以容忍的憤怒,這種憤怒在他看見雲深和那個黃發碧眼的男人幾乎赤~裸著上半身親吻的時候,爆發出來,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當時的情景真是混亂,雲深已經喝得爛醉,完全辯不明究竟發生了什麼,隻是傻傻地坐在那裏,看著兩個男人在激烈地打架,淡漠得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像。
最後兩個人都負傷了,那男子罵罵咧咧地走了,留下了一室的殘骸,和頹然倒地的紀柏然,支撐不住他的不是因為剛才的搏鬥,而是因為雲深如此輕賤自己的作風,已經半年了,她還是醉生夢死,絲毫沒有願意清醒的痕跡。
如同一個廢人,在四處地遊走,不問生活,不問日子,總是固執地糊塗,卻又讓人覺得萬分的清醒,隻是兩個人麵對麵的時候,總讓紀柏然感到心慌和疼痛。
雲深看著滿室的淩亂,仿佛經過剛才的那一場惡鬥,已經清醒了幾分,扶著牆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拉扯著衣裳遮住身體,頭發肆意地披散在身上,臉上的神色嘲諷而且冷漠,完全看不出半分的慚愧和難過,她跌跌撞撞地往門外走,越過紀柏然的時候,也不曾看過他一眼,仿佛眼前的紀柏然,就是一個透明人。
地板上那些撒出來的粥明明還在冒著熱氣,而雲深的心卻是那麼冰冷,紀柏然突然就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女人,永遠是沒有那麼一副心肝的,她的心,被她自己給遺棄了,他傻傻地想要去暖化她心裏的堅冰,而她,卻冷眼看著,就當他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