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人今日怎麼來尚書局了。”
程行被叫住,遠遠一看便瞅見了前方朝著自己快步而來的杜子霖。杜子霖原先是在翰林院做事,怎麼會來了尚書局。
程行雖有疑惑,但還是禮貌地迎了上去,拱手朝著杜子霖作揖,“杜大人,許久不見了。”
“自然是許久不見了,程大人現在已經是京城之中少有的青年才俊了,又獨得許尚書的青睞,聽說馬上就要上任吏部侍郎了,是嗎?”杜子霖笑容之中帶著諂媚,每說一句都是對程行的恭維。
程行微微搖了搖頭,淡淡然地說道:“不過是謠傳罷了,哪能這麼容易。”
“這怎麼會是謠傳呢!程大人您文采斐然,政績上麵也是不俗,升官不過是遲早的事情罷了。”
程行不回話,杜子霖早已經不是在翰林院時的那副老實,沉不住氣的模樣。對上程行,雖然心有嫉妒,但也不會顯現在臉上。熱臉貼冷屁股又何妨,和這樣的朝堂新貴打好關係才是真的。
“程大人不應該在大理寺嗎,今日怎麼得空來尚書局了,是來找許尚書的嗎?”杜子霖一臉殷切地問。
“是,有些事情要來問問許尚書。”程行大方回答,反正也不是什麼機密的事情。“杜大人怎麼來尚書局了?”
按理來說,翰林院與尚書局雖然隔得近,但畢竟是兩個全不相同部門,之間可能會牽扯的公事理當是少之又少,杜子霖怎麼會沒事跑來尚書局。
“哦,翰林院這段時間沒有什麼事情忙的,但是許尚書這邊官員調任的事情特別多,連帶著整個尚書局的人都忙的腳不沾地的。所以許尚書就去翰林院借人,最近這個月開始已經有不少程大人認識的翰林院裏麵的老人在尚書局裏麵做文書草稿的工作哩。”杜子霖笑著侃侃而談。
若不是因為自己被借來了尚書局,怎麼會看見許尚書的桌上放著新任官員的任免書。其中被壓在最上麵的就是程行的任免書,自己看的可是清清楚楚,吏部侍郎呢!
人家可是出生起就是豪門矜貴之子,又在小時候就給自己找好了靠山。背靠大樹好乘涼,就算長孫殿下現在這般的處境,想必程行也不會差到哪裏去,誰會去得罪程廷尉府呢。
程行微微頷首,腳下動作不停。今日許尚書叫得急,想必是有要事吩咐。
杜子霖也看出來了,連忙嬉笑著和程行告辭,不再耽誤他,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程行穿過忙碌的人群,不由小太監的帶領就徑直走到了許瓊林的門前,“叩,叩。”兩聲敲門聲之後,程行便聽見裏麵傳出清清冷冷的一聲進來。
程行推開門,又轉身將門掩好。
程行拱手道:“程行見過許尚書。”
許瓊林坐在位子上,抬眼看了一眼程行,隨後慢慢將程行的任免書攤平放在桌案上。聲音柔和之中透著清冷,許瓊林悠悠開口道:“現在這裏隻有我與小程大人,小程大人可以將我當做先生,你若問我,我必會解答你的所有疑慮。”
程行心中有刺,自己知道。
這根刺如果不除,這孩子不免是會對自己失去信任。到時候若是自己隨敬之去了安陽,變數也會因此而增大。
程行抬眸,眼中微微閃過星光,卻很快黯淡了下去。自己能問什麼,有什麼資格去問。
“今日之事,是我許瓊林和我的學生程行兩人間的事情。你不必擔心長孫殿下會知道。”
程行咬了咬牙,手背上麵的青筋因為此刻的用力慢慢浮現出來。“明明已經是太子儲君,明明圍場狩獵護駕有功,明明最大威脅的兩位王爺都已經被陛下下令就藩。為什麼會被廢黜?是不是因為殿下執著於許尚書的側妃之位!”
即使許瓊林說得再動聽,程行脫口而出的還是尚書,不再是先生。
“許尚書,殿下走得還不夠艱難嗎?明明您可以一直留在朝中為殿下保駕護航,到時候文臣武將,天下士子之心盡歸殿下。到那時候再行成婚難道不好嗎!為何一定要這般急!”程行的聲音從喉底而來,無不說明著程行內心的憤慨。
許瓊林溫婉一笑,並不在意程行在自己麵前的放縱。程行在敬之的身邊跟了整整十三年,有此質問本就是應該的。
程行道:“許尚書,您能否回答我,為何要與殿下走上這麼一條荊棘滿地的路,為何要讓殿下承擔這份風險!”
許瓊林站了起來,對上程行盛著憤怒的眸子,聲音冷靜自持,“如果可以,我比你更希望她選一條好走的路。”
“但是程行,你要想,有哪一個帝王上位是不需要一滴鮮血,是不需要踩著屍山上去的。你我之身能為她擋多少?我比你更希望她鮮衣怒馬,希望她如鷹一般翱翔天際。”
許瓊林有些氣喘,直勾勾地看著程行,繼續說道:“敬之如今還是一張白紙,這是她必須要承擔的風險,為了那些她所珍視的人,她必須要擔起這責任。安陽是個好地方,但那裏三年前洪澇之災,去年又是災荒,那裏是現在最容易在短時間內給敬之帶來政績的地方。我作為她的側妃,自會一直跟在她的身邊,保護她,守著她,教會她成長。”
“我要她登上那位子是清清白白,名正言順。我要她可承廟堂之重,可忍冕服之束,可受帝王孤苦。”
今日會見程行已經提前吩咐過了,故而許瓊林並不擔心今日的對話會被別人聽了過去。就算是真的被人聽到了風聲,照自己現在在朝堂上麵雷厲風行的手段,也定不會有人有膽子多說些什麼。
“京城之中不行嗎?”程行喘著粗氣,低聲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