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政事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聽著裴重熙的詢問,謝安石並不開口。隻是眉宇蹙得比之前還深。
太祖皇帝效仿前朝製度,設立三省,但是同樣也讓三省成為互相製衡的存在。中書省根據聖意草擬詔令,而門下省則有權駁回。
本朝太宗皇帝時,曾經讓中書省擬過征中男入伍的旨意,但是這分詔書在中書門下來來回回轉了四次,都沒有通過門下省的審核,自然也不會落到尚書省手裏。
直到成帝這朝開始,三省互相牽製的格局才有了微妙變化。到了裴重熙這裏,中書省更是有遠處其他兩省的勢頭。如今三省僅僅隻是在名義上互相牽製罷了,許多事情做主的還是裴重熙。
“此前陛下有過旨意要嚴懲不貸。”謝安石麵露凝重,斟酌一會道:“既然陰登樓已經查到證據,那自當按律嚴懲。”
“這是自然。不過某記得兩淮轉運使是溫仆射一手提拔上去的,此前溫仆射似乎說過願意共同領罪?”
他言罷,其他人紛紛看向溫行儉。這事他們也是記得的,隻是當時大殿下說何須要溫仆射如此?這會子突然又提起這茬是想做什麼?
比之其他的詫異來說,溫行儉反倒顯得淡定。斜眄一眼裴重熙,並不開口。
見溫行儉不答,裴重熙挽唇,“莫不是溫仆射自個忘了此事?不過也沒關係,左右大殿下也說過溫仆射忠心耿耿。隻是這識人不明的罪還是不能作罷,溫仆射覺得呢?”
說完他又看看溫藺,“溫書郎此前也信誓旦旦的說過,韓仲聞清白沒有問題吧。更令人可笑的是我朝禦史一年來回兩淮好幾趟,居然沒人發現這樣的事情,甚至連查都沒有查出來。若非這次,不知道這幫巨蠹會貪走朝廷多少銀錢。”
被裴重熙連著點名的溫家叔侄麵色不好,這是自裴重熙受傷以後第一回顯露鋒芒。而這鋒芒落到了本來就和他不對付的溫家身上,舊仇新怨疊在一塊。
彈彈袖子,溫行儉朝裴重熙一拱手,“裴中書所言甚是。隻是你如今心動不便,還是莫要事事操心。不然力不從心,沒準這中書令的位置就此易人。”
“溫仆射還是關心自己比較好。某會將此事告知陛下。”
政事堂的會議在遊來的鼓聲中散去,群臣相繼離去。隻剩下裴重熙和謝安石還坐在原處。
“熙公子,天晚了。還不走麼?”謝安石起身睇著他,溫聲道。
裴重熙聞問看了眼空空如夜的茶盞,搖搖頭,“謝長安這次做得很不錯。阿嫵對他多有讚賞,假以時日入主三省不是問題。”
“能得大殿下的賞識,是他幸運。”背對著裴重熙,謝安石望向屏風上的虛影,“某聽說大殿下在華州病倒了?”
“一路奔波難免。”把玩起鈞窯瓷盞,裴重熙玩味一笑,“說來某今日知曉了件事,與謝家息息相關。不知謝公有沒有興趣聽聽?”
偏首看了眼屋外天光,謝安石頷首,“願聞其詳。”
“比如忠武皇帝留下的密詔。”
那一瞬愕然從謝安石眼中浮起。饒是他見慣了風浪,也在此刻有了恍惚。自從拿到忠武皇帝的密詔後,他就將其藏了起來。誰也沒有告訴,裴重熙又是如何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