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夜的這場聚會,是杜老板組的局。
杜老板的公司是為嘉彙做代加工的,雙方關係緊密,早已同呼吸共命運。
近年來,隨著嘉彙逐漸稱霸,杜老板的生意也越來越大。他和陳鄴就像是互相依靠的蔓藤,誰也離不開誰。杜老板的公司依仗嘉彙得到數不清的訂單,嘉彙也要靠他完成數億的生產。
杜老板和陳鄴起初因為生意相識,後來彼此欣賞對方的人品,私下裏漸漸成為朋友。
陳鄴聖誕節沒有其他的安排,接到杜老板的邀請後便欣然前往。
門被推開的時候,風裹挾著屋外的涼意,呼嘯而來。陳鄴轉過頭,看見跟在杜老板身邊的小姑娘。
她穿一件駝色呢子大衣,大衣裏是一件白色毛衣。她的頭發長了些,已經快及腰。一雙眼睛還是從前的模樣,清澈的,動人的。
屋外天寒地凍,她臉頰和鼻頭微紅,看見他的一瞬,有些許錯愕。
他們誰也沒想到,會這樣相遇。
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陳鄴緊緊攥著拳頭,指節泛起白。他用力克製住腦海中呼嘯而來的回憶,將萬般情緒轉為即逝的風雲,然後才慢慢鬆開手。
他們整整七個月沒見了。
陳鄴還記得那個荒唐的雨夜,謝寶南哭著對他說:“隻想要我?這話你信嗎?”
那夜之後,他沒有再找過她,心甘情願地退出了她的生命。
不是不想她,隻是沒有勇氣麵對她。他欠奉的,又豈是一句簡單的“對不起”。
這是他最難熬的七個月。
她說他不懂愛,那他就去學。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是學不會的。當年他棄醫從商,不也是從零開始嗎?
他買了很多書,像一個求知若渴的少年,想要去探究愛的秘密。二十八年來,沒有人教過他什麼是愛。他蹣跚地走到今天,才開始咿咿學步,重頭學習如何愛人。
在經曆了一段雜亂無章的探索之後,他終於發現,愛正如謝寶南所說,無非就是尊重、理解、付出、守護。但真正要做到,卻比什麼都難。
他開始反思自己從前的行為。每一次回憶,都仿佛被碾過一回,血肉模糊的慘烈。
每一天,他都要克製內心對她的思念與渴望。
她不願見他,他就不勉強。愛的第一步是學會克製。
最想她的那一夜,他拿著舊號碼,撥打謝寶南的電話。
她早已拉黑了那個號碼,那頭再不會有人接起。他卻固執地打過去,一遍又一遍。
“你在嗎?”
“回來吧,我錯了。”
“和我說說話好嗎?”
“寶南,寶南……”
回應他的,隻有一片忙音。
他其實很害怕。
自己不在謝寶南身邊的這段時間,她會不會愛上別人,會不會和其他男生在一起。畢竟,她那麼漂亮,那麼溫柔,沒有男人可以拒絕她的柔情。
那時,他是否還有機會?
但他別無選擇。路或許黑暗,他隻能埋頭走下去。
陳鄴身邊還有幾個空位,謝寶南被安排坐在了他的身邊。
冥冥之中似乎有注定,她在這裏遇見他,又同他坐在一起。
那一頓晚飯,是少見的精致與高級。每一道看上去普通的菜品裏,都蘊藏著廚師的巧思。
陳鄴為她夾了幾次菜,卻不隻為她一人。他周到地將菜分給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仿佛照顧她隻是順便而已。
謝寶南哪裏知道,為了給她夾菜,陳鄴做了他從來不會做的事情。
他從未如此周到過。
他們假裝不認識,卻比裝熟難上千百倍。或許是太突然了,突然到她沒有一點心理準備。偶然桌下的腿碰在一起,謝寶南會慌張地說句“對不起”。
杜太太柔聲安慰她:“別緊張,陳先生是我們的老朋友。”
她點點頭,卻想著,從前不曾見過這些老朋友。
陳鄴從始至終,都是淡然。飯桌上有人在說潛水的經曆,他偶爾會回應一兩句。
飯局進行到尾聲,杜太太忽然開口:“謝小姐是臨桑外國語大學英語係的學生,英語水平非常高。你們以後如果有需要翻譯的地方,都可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