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心一脈,起初不過一個延世家族,世代以守護媯宗石為任。至向天心盛年之時,恰逢東洲變亂,適才以蒼生計,砥礪而前,立宗媯宗,挽皇族大廈之將傾,換來東洲數十年安定。
於皇族,於東洲,向天心及其乾元道,皆有著不世之功。
卻不想,及至暮年,他卻不僅無法樂得安享,還連遭變故,先是宗中同門生變,幾名道主、宮主,或流落,或身死,或叛變,而他自己,也因修為散盡,而落得隻能藏匿秘境窘態。
其後,雖因蘇廷之故,修為盡複,卻又遭滅門變故,如今卻仍以垂垂之態,拚力維係著皇族生望。
縱觀其一生之所遇,都讓聞者無不動容,而見他如此頹態,萬千感慨,卻也隻能一聲唏噓。
至於乾元道,昔日曾盛於東洲,提及者無不側目咋舌,及至今日,卻落了個宗門屠盡,存者無奈傍敵的局麵。餘存者,不知還有否生還,以蘇廷所知,也隻幾名宗主,及外門冷清,及自己一人而已,至於戚藍,卻已叛逃而出,不知所蹤。
如此蕭條零落,自是惹得蘇廷一番感懷。隻是,再番細思向天心所言,他卻隱有生了些異樣之感,尤其是其語氣,怎的頗有種托孤的意味?
難道……
蘇廷似想到了什麼一般,臉色惶惶,卻仍是緩緩將他斜放在地,倚靠在山坳一側平台,隨即伸手探其鼻息,複又摸其脈搏。
布衣青年在旁,自是看到了蘇廷所為,也隱隱察覺出不妙,臉上滿是憂色。
“師父,你~”
蘇廷一語滯住。因他探查,向天心脈象極度微弱,似有似無,而其鼻息,也已是進氣少,出氣多,觀其臉色,也是一副枯槁之色,比之地上那些精血全無者,幾無二致。
儼然一副瀕死之態。
“壽元將至,天道難違。循衣摸床,撮空理線,為師早已知曉。”
向天心一語,極盡頹然與無力。
此番來龍都前,他已暗暗有知,自己已是壽元將盡,活不過幾個日夜。原本,他已不願再多理外事,隻是聽聞了元彥顥此番開閘,乃是要水淹龍都,頃刻便了了他的真實用意,即是要對原太子趕盡殺絕,不忍之下,才會拖著奄奄殘軀,拚出老命,也要一救。
元彥顥暗通外敵,手足相殘一事,他雖未眼見,卻也頻聽旁人有言。而在退守天澹城後,整日見其所為,指意皆不在敵寇,要麼是要清理東洲異己,要麼是要遍查皇族餘孀。如此所為,一眾老臣且看不下去,莫說是他。
若是以往,對上那五名兵將,雖也需一番鏖戰,但絕不會如今日這般,被打到左支右絀。若是以往,許是隻需數百個回合,便能盡誅五人,若是以往,便是攜著元彥軒,脫身也是輕而易舉。
隻是,這些,也隻是往日可為,如今,壽命將寢,底蘊散盡,若無蘇廷相助,毋說救下元彥軒,便是要獨自脫開,怕也是一難。
“輕後,如此元古巨擘,老夫幸得有見,其壽竟至萬年,且仍如萬年之前那般神采,果是讓人讚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