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旺兩眼淚汪汪,紮紙匠隻是搖搖頭,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遠方說道:“算半個老鄉,我在陝北要過飯。”
我倒是沒想過,紮紙匠還有這麼一段過去。
頓了一下,紮紙匠接著說道:“我一聽你們那的風俗,就知道是陝北附近,要不,我也不敢冒著師門忌諱幫你。”
我見紮紙匠一臉認真,忍不住心想張旺也算個能人了,畢竟能讓寡言少語的紮紙匠這塊石頭說這麼多話。
一邊的張旺一聽這話,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激動地半天說不出話。
紮紙匠不再多說一個字,不聲不響地從上衣兜裏摸出幾根洋釘子,豎起拇指,單閉眼睛,簡單的測量方位,拿起錘子就開始往地上砸。
記下之內,紮紙匠便在地麵上用釘子圍出一個長方形。
紮紙匠說道:“用竹子,紮·一個小正方形,一個大長方形。”
我這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啊,雖然我心裏也沒底兒,但礙於張旺直勾勾的眼神,我還是裝的很淡定。
竹子被水蒸過以後,韌性特別足,忙活的我滿頭大汗,才勉強弄出個半圓不方的東西。
一邊充當監工的紮紙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繼續指揮著我:“黃裱紙粘在上麵,不能用漿糊。”
於是,就在他這麼一點點的指導下,我忙活了一整天的時間,終於把這幾個小人弄了出來。
與此同時,也到了最關鍵的步驟——把亡人生前最愛的東西,放在其心髒位置,這個步驟講究個分厘不差。
我顫抖著手,一個個的塞進去以後,紮紙匠甩給我本破舊不堪地書,讓我按上麵的東西念,想必這也是他們門宗的咒術,還行,看起來不是太難,而紮紙匠從角落裏拎著個大鐵鍬,不知道幹嘛去了。
當一切都準備完畢以後,紮紙匠也回來了,他指了指身後,我一看,這家夥是個挖掘機轉世吧?就這麼一會兒,我們身後居然挖出來好幾個深坑。
紮紙匠緩緩地說道:“扔進去燒,能不能成,不知道。”
我滿腦袋問號,都這個時候了,你跟我說不知道?
我歎了口氣,帶著絲絲哀怨地說道:“大哥,那我怎麼知道成沒成啊?”
紮紙匠不急不緩地說道:“不知道。”
算了,已經走到這步了,知不知道也得燒了!
大火熊熊而起,刹那間,幾個紙人便化為灰燼,坑裏隻留下一大片灰白色的顆粒結晶。
氣氛變得十分凝重,大家誰也不知道成沒成功。
當大家把目光投向紮紙匠的時候,紮紙匠又從兜裏掏出小冊子,看一眼書,再看一眼灰,紮紙匠研究了半天後,他咂咂嘴,說道:“應該是成了。”
這句話點燃了所有人,沒白折騰一天。
張旺更是淚眼婆娑,激動地渾身顫抖,他直接跪在坑旁,大聲地說道:“哥哥對不住你們耶!哥帶你們回家嘞!”
說著,他跳進幾個坑裏,把這些結晶物恭敬的裝在自己的包裏,雙手捧著,一個勁的顫抖。
末了,張旺突然跪下,衝著我和紮紙匠就重重的磕頭,紮紙匠一閃身,直接躲開了,而我趕緊去把他扶起來。
或許,對於一個硬邦邦的陝北漢子而言,跪下,是最大的感激方式。
紮紙匠麵對任何事情,似乎永遠都能保持平靜,對於張旺的感激,依舊如此,而我不禁暗自思考,這人,究竟隻是木訥,還是城府深的可怕?
然而我又馬上打消這個念頭,人家剛幫完我們,我就如此揣測人家,未免有些吃飽了打廚子的嫌疑。
紮紙匠知道自己的任務完成了,進屋拿起背包,淡淡地說道:“我沒教過你紮紙術,更沒幫過你什麼。”
不等我們回應,他便推開門大步離開,背影很快隱在夜色之中。
張旺一臉崇拜地看著門外,激動地說道:“關中自古出豪傑,豪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