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姝傻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她那位“夫君”,已經把金易名抽得跪地求饒。
聽著破空的鞭聲和落在皮肉上的聲音,俞姝暗暗解恨。
那金易名一心隻想著自己的利益,先是故意賣了北海給魏家的藥材,讓遠書無藥可用一便迫使她嫁給皇商;
後來又被魏北海發現反咬一口,使錢讓衙門扣著人不放;
再後更是趁著魏北海醉酒激怒與他,導致魏北海受傷,借此要挾讓楚遠書嫁人。
眼下還賊心不死想要闖詹家的馬車搶人,不過就是捏住了五爺厭惡妾室這樁事,肆意妄為。
比仗勢欺人更罪加一等!
幾鞭子抽下來,金易名從嚎啕大叫到奄奄一息。
五爺甚少動用私刑,連文澤都看愣了。
五爺身形高挺站在金易名眼前,隻說了一個字。
“滾。”
金易名自知理虧,更知這京城,哪怕進了皇城,也是詹五爺一手遮天的地方。
他連滾帶爬地叫了人跑了。
俞姝忍不住呼出一口惡氣。
她第一次覺得,那位五爺來的這般得及時。
五爺瞧了瞧自己的妾。
原來她是真的動怒了。
他看著她,不甚紅潤的唇緊抿著,微微有些向下的弧度。
他心頭動了動。
剛要說什麼,楚遠書著急的聲音從馬車裏傳來,接著,魏北海撐著自己挨了打的身子從詹府的馬車上下來。
五爺瞧見了他,魏北海亦是。
他喘著重氣,“五爺,許久不見,今次多謝了。”
他滿身的酒氣未退,人也被打得鼻青臉腫。
在來此之前,五爺已到過酒館,關於魏北海和他的妾的言語,他也借別人之口聽到了。
他猜出了幾分,亦是沒想到當年魏北海傷的這麼重。
他看著渾身是傷的魏北海,心中五味雜陳,明明是最親近的表兄弟,卻在同一城中早已於人海斷了聯係。
他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卻見魏北海向前一咳,嘴角出了血。
“北海,你怎麼樣?是不是金家的人打你太重了?我這就去叫大夫來!”
楚遠書臉上掛滿了眼淚,用了半個夜間化好的新娘妝容,早已花的稀裏糊塗。
她不在乎,魏北海卻拈起她耳邊零落的碎發,替她挽在了耳後。
“我沒事,挨了幾拳頭而已......”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跟她這樣溫柔地說過話。
楚遠書怔怔地看著他,眼淚決了堤一樣地往下流。
“北海?你不趕我走了?”
她小心翼翼地問,魏北海眼角落下了淚來。
他的姑娘吃盡了哭,他什麼都不能給她,卻還要再□□她的心嗎?
“我不會再趕你走了,可是我......怕你嫌棄我......”
話沒說完,楚遠書伸出手抱住了他,她靠在他胸前,反反複複地搖著頭。
“不會的!不會的!我從來就沒有嫌棄你......你怎麼就不肯相信我呢?”
她貼在他的心口,原來從不曾遠離。
魏北海在姑娘委屈的話語中,擦掉嘴角的血,捧住她的臉,如蝶般輕柔地,將一個吻停在她額頭。
街巷裏吹吹打打的儀仗樂聲停了,整個巷子裏,隻有他們彼此之間深深淺淺的呼吸聲。
“北海......”
“遠書,我三書六禮、八抬大轎,再娶你回家,好不好?”
魏北海說著,還是忍不住難過,“可我都不能給你一個孩子......”
“沒關係!沒關係!”他的姑娘抖著嗓子,抱緊了他,“隻要我們兩個在一起就好!”
話音落地,巷口裏隱隱有了不少抽泣聲。
俞姝什麼都看不到,但她記起了賈島的那首《寄遠》。
她喃喃,“魚飛向北海,可以寄遠書......”
指腹為婚、青梅竹馬的他們,最終沒有離開彼此。
巷口的啜泣聲重了重,俞姝想把自己的白絲帶解下來,濕/漉/漉地貼在眼皮上不舒服。
隻是她剛伸了手,就有人幫她從後麵解開了係帶。
她抬頭“看”過去,男人用微帶薄繭的指腹,輕輕擦了她的眼角。
男人熟悉的氣息環繞了過來,伴著輕輕的歎氣聲。
“別落淚,你的眼睛還得仔細養著。”
他語氣中的小心和前些日的抗拒全然不同,俞姝怔了一怔。
魏北海和楚遠書走了過來。
“此番多謝五爺,也多謝韓姨娘了。”
楚遠書上前拉了俞姝的手,拿了自己的帕子給她,“我這帕子有些濕了,韓姨娘不嫌棄用就好。”
俞姝忍不住抿著嘴笑了,她說“不嫌棄”,收了下來。
五爺看著他的妾,這一刻,她身上如堅冰一般的冷淡疏離,如同被春風拂過,盡數化為溫柔......
魏北海也上前一步,卻是給俞姝正經行了一禮。
他身上的酒氣不知何時散了。
“姨娘兩次三番為了我的事情奔波,這次又及時點醒了我。若不是姨娘,我與遠書恐怕就......姨娘眼睛雖然不好,可卻把世事人心看得明白。”m.X520xs.Com
楚家門前的紅綢輕搖,他的聲音輕了幾分。
“姨娘說站在愛的人的立場上,用她的方式替她著想,才是真正的愛意。我今天才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