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的這頓,俞姝越發覺得反胃感覺強烈。
與此同時,另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她毫無食欲,又不想被旁邊的人看到,勉勉強強吃了兩口。
但男人還是發現了,他拉了她的手放在手心裏。
“要不還是請大夫來瞧瞧吧,怎地這般食欲不振?”
俞姝搖頭,“明兒吃飯來點開胃小菜便是。婢妾不想喝苦藥汁。”
男人無奈地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都依著你吧。”
俞姝掩過這一茬,心裏想到了宋又雲,不由地就想到了宋又雲那還在繈褓裏的龍鳳胎。m.X520xs.Com
眼下林驍已經去追她,若是將人追回來,宋又雲恐必死無疑,若是追不回來,她自然也是不能回到孩子身邊了。
俞姝一時不知還為黑山揪心,還是為她的孩子惆悵。
世間安得雙全法......
正想著,外麵有了動靜。
“五爺,林統領......回來了。”
五爺不由地放下筷子,“林驍把人抓回來了?”
俞姝在這問話中,心下一提。
但下麵的人回稟,“回五爺,沒有。”
俞姝一顆心放下一半,五爺卻皺了眉。
以林驍的性子,沒抓到人怎麼可能這麼快回來?
除非,他決定要這般回來了......
“林驍現在人在何處?”男人聲音沉了下去。
下麵的人有些難言。
“回五爺,林統領說他放走了細作,請五爺......處死!”
話音落地,俞姝手中的湯匙叮咚落在了碗中,而詹五爺不由站了起來。
他臉色完全沉了下來,低聲同俞姝說了一句,“你先吃飯吧,我去一趟。”
說完,匆忙出了門。
*
這場冬雨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天上的雲壓向地麵,鵝毛般的大雪隨凜冽的寒風旋轉卷至。
林驍跪在冷武閣書房院外,不過須臾的工夫,發上肩上落滿了雪。
五爺走到了他麵前,林驍在他的腳步中沒有抬頭,反而垂下頭來,叩在了地上。
既然做了這般決定,他便不會殘存求生之念。
隻是就這樣放走了宋又雲,終究是他對不起五爺了。
“五爺,人是我放走的,是我口風不嚴泄露了五爺行蹤,她不會知道更多的事情了。五爺還是......處死我吧!”
話音落地,又是三聲,叩在門前冰涼的青石板上。
詹五爺看著替自己執掌冷武閣的左膀右臂,深吸了一口氣呼出來。
白氣在寒冬中尤為顯眼。
他的口氣一如寒氣一般,“林驍,你知道你這麼做,意味著什麼嗎?”
林驍閉著眼睛,語氣沒有一絲起伏。
“屬下知道。”他哀聲回答,“林氏一族世代忠於詹氏,不論何種情況不得背叛,凡有背叛者,必以死刑處之。”
他說完,也深吸一口寒氣到了肺腑之中,挺直脊背,閉起眼睛。
林氏不可背叛詹氏,可他為了一己私欲,背叛了五爺!
“請五爺賜死!”
四下裏的人早已退了下去,空蕩的門前隻剩下鵝毛大雪,和冰天雪地裏的兩個男人。
五爺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林驍,見他早已做了決定,決絕赴死,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不,不是五味瓶,是黃連汁。
情形反轉,一日之前,他要為阿姝判決,一日之後,卻必為林驍宣判。
照規矩,林驍必死,而林驍的死刑,應由他親自執掌。
這讓他,怎麼下得去手?!
“林驍。”
詹五爺再次叫了林驍的名字,叫了這個近二十年都伴在他身邊的兄弟的名字。
“此事不是小事,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想清楚。她是細作,你將她抓回來,以她之命換你之命,此事我不會再追究!”
可是林驍苦澀地笑了。
“五爺給的機會,屬下實在難以做到......還請五爺,賜死我吧!”
門前的風雪忽然急了一時,直撲到了詹五爺臉上。
五爺在他的回答中,胸口悶到無以複加,轉身離開了。
......
雪下得大了起來,昨晚的雨已結成了冰,紛飛的大雪落在其上,落下厚厚一層。
林驍下了密牢。
五爺在風雪裏獨自走了很久,他沿著河邊的道路,一直向冷武閣的邊緣走去。
自從他承襲了定國公的爵位以來,繁事纏身,很少往那處去了。
他一路迎著急撲的風雪走到那處院落門前。
院門前落滿了雪,門房聽到腳步聲過來,看到他時嚇了一跳。
“五爺?您要、要進來嗎?”
“嗯。”
他上前,門房替他掃了掃身上的雪,男人解下披風,跨進了院子裏。
院裏許久無人踏足,在厚厚的雪中顯得肅穆和寧靜。
五爺抬頭看向了正堂門前的那塊匾額。
匾額曆經年月,黑漆越發深重,而刻在其上的字跡卻曆久彌新。
五爺低聲念了匾額上的三個字——精忠殿。
他衣袖拂雪,緩步上前。
門被推開的一瞬,殿內冷肅之氣撲麵而來。
詹司柏心神收斂,慢慢走入大殿。
高闊的殿內森然,他走到大殿東麵,立在一丈之外不敢直視,先行一禮。
待他抬頭,目光從一行一行的牌位上麵掃過。每一隻牌位,便是曾為國盡忠的一任定國公。
今日,詹司柏還在牌位前,也許明日,他也會位於牌位之列。
他行跪拜之禮,在列祖列宗麵前不敢怠慢分毫。
許久,他重新起身,從東麵轉到了西麵。
西麵的牆上,也是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