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司是虞城專司情報的地方,是衛澤言一手建立起來的,如今衛澤言不在,也自有運行之辦法。
宋又雲隻需要尋城司的人報道自己已回,之後要傳的消息,會由城司安排她直接回報。
但她並不想繼續被跟蹤。
宋又雲好歹在虞城生活過一段時間,當下在三五小巷裏轉了一圈。
於城門巷口買了包子,去後麵的柳樹下揣了兩塊燒餅,然後趁著燒餅攤熱熱鬧鬧,從人群裏鑽出來,直奔茶館後巷,最後從茶館裏繞了一圈。
虞城熱鬧而又祥和,很快,宋又雲被跟蹤的感覺便沒有了。
她去了城司的衙門,有人接待了她,可見已經得了她要回來的消息,然後領著她去暫時落腳的地方宿下,等俞厲、衛澤言回來再說。
接待她的人也是個上了年紀的阿婆,女子大多不會舞刀弄槍,但嚴守秘密、晃過人眼,做情報之事,還是擅長的。
那阿婆給了宋又雲幹淨的被褥,“快去歇了吧,這一路累壞了吧?回到城司就是回了家,便是兜頭睡到天亮也沒人管。”
阿婆笑著,宋又雲一顆心落了回來。
一路奔波月餘,從京城到家鄉又到貿州,最後到了虞城,她困極累極,心裏想著千裏之外的三個孩子,抱著幹淨的被褥,不知何時就沉沉睡了過去。
而她醒來,喊殺聲震耳欲聾,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卻被阿婆拉了起來。
“快跑!快跑!襄軍攻進來了,在到處抓人!”
抓什麼人?自然不是百姓,而是他們這些有事在身的人!
可憐黑山連一個整覺都沒睡完,被拉起來就往後門處逃命。
此處喊聲震天,遠處的城樓熊熊火光刺眼。
宋又雲被阿婆拉著就往後門跑,然而到了後門,突然躥出一名襄兵,一刀披在了阿婆身上。
阿婆胸前鮮血狂噴而出,瞬間倒地。
宋又雲驚得甚至發不出聲音。
但那襄兵卻拿著刀對準了她,“你們這些城司的人,要麼乖乖留下受審,若敢反抗就等著受死吧!”
冰涼的刀尖架到了宋又雲脖頸之上。
宋又雲知道這次跑不了了,若是受審,她怕自己撐不住把俞姝的事情說出去,還不如一死。
她正要受死,忽然有人從天而降,一刀劈在了那襄兵身上。
架在宋又雲頸肩的刀咣當落在地上,宋又雲驚詫看向眼前的人。
男人一身黑衣,形容瘦削,她險些要認不出來他的模樣了。
她顫聲,“驍哥兒......”
林驍神情冷峻,當下一句話都沒說,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扯著宋又雲就離開了城司。
他不說話,宋又雲更不知到該說什麼。
她想笑,又想哭,最後都交織在臉上,惹得林驍冷哼一聲。
路邊的人家院子裏吵嚷起來,竟有兩名襄兵拉扯一名姑娘,欲行不軌之事。
林驍一腳踹開門,那兩個襄兵一怔。
怔忪之間,已被林驍兩刀抹了脖子。
姑娘嚇傻了,宋又雲連忙上前捂了她的嘴,“別出聲,躲在床底下別出來,等外麵消停了再說!”
話音落地,門口竟又闖進來幾個襄兵。
林驍立時同他們戰到了一處。
饒是林驍從小練起的本領,驍勇善戰,但雙拳難敵四手,幾個回合下來,堪堪打成平手。
但那些兵又奔著宋又雲來了。
林驍急著護她,被人一□□中了腿,砰得一下跪在了地上。
接著,肩膀也受了傷。
那幾個襄兵立時要殺了他,宋又雲驚叫,在襄兵手下掙紮,卻在此時,外麵有了火器的動靜。
有虞城守兵以火器抵抗,襄兵立時被驅散,林驍堪堪撿回一條命。
宋又雲看著他受傷倒地,滿身是血,哭著撲了上去。
“驍哥兒......你怎麼樣了?”
男人喘息很重,說出的話亦重。
“我沒事!你不許哭!”
宋又雲忍住哭,卻忍不住掩麵抽泣。
“對不起......驍哥兒......”
林驍冷著臉看住了她。
“不許喊我驍哥兒,我是你夫君。”
宋又雲在這話裏抬頭看了過去,整個人卻抽泣得,完全顫抖起來。
男人腿上的傷淌出蜿蜒的血流,肩頭受傷處洇紅大片衣衫。
林驍抬起沒受傷的臂膀,攥緊了宋又雲的手腕。
“從今往後,你給我記著,我林驍,是你宋又雲在這世間,唯一的男人!”
【下章】
林驍奪回一命。
外麵兵荒馬亂,差點被侵犯的姑娘砰砰給兩人磕頭。
林驍和宋又雲幹脆留在這家的院落裏,有水有糧食還有個照應。
又有兵險些闖進來,林驍砰地一下關上了門,以劍做銷,守住了大門。
門外來來回回打殺了幾個回合,炮火聲震天。
雪早就停了,夕陽在落山之前,於山間抖出一抹金光。
外麵終於安定了下來,但守城的俞軍徹底敗了,城樓上插滿了襄軍的旗幟。
姑娘不敢哭出聲,死死捂著自己的嘴。
宋又雲愕然地看向寒風中飛舞的敵人的旗幟。
“怎麼會這樣?”
林驍半晌沒說話,拖著傷腿坐到了一旁是石碾上。
“這一仗,才剛開始。”
俞厲不可能束手就擒,定然會反撲。
說來真是笑話,他倒是第一次希望俞厲這個造反將軍,也能打贏一場仗,至少把襄軍趕出這虞城!
*
城外荒野,白雪茫茫,唯有零星土丘山林,露出些許光禿樹幹。
派出去的斥候滿身是血的回來,拖著長長一路的血痕,跪在了俞厲麵前。
“將軍,虞城......被奪了!”
被奪了,被襄軍奪了。
襄軍在虞城大肆抓捕俞厲的兵將人手,甚至連有些百姓都不放過。
城中是火與血之海。
俞厲恨得發瘋,提起大刀幾乎要衝出去,被封林衝出來拖住。
衛澤言也扯著他,重新回到了營帳。
“冷靜點!襄王的人恨不得咱們上前送死!”
俞厲兩手攥得指骨劈啪作響,“不殺回去,難道在風雪裏凍死?!”
四下一片雪白,營帳裏的篝火都在寒風的侵襲下燃得恍惚。
“昨日已有不少兵將被凍傷,我本想著今日就能回城,不讓他們再在冰天雪地裏受罪!這可......恨煞我也!”
封林亦恨,“那將軍準備如何打回來?隻要將軍有排布,屬下這就去點兵!”
但衛澤言朝著兩人搖頭,“現在先不要急。咱們糧草醫藥均已耗盡,火/藥所剩亦不多,去攻回虞城,打贏了好說,打不贏,咱們的士氣可就要大跌了!而且天寒地凍無處可去,受傷的戰士無藥可醫!襄軍雖是可能撲過來!”
俞厲再恨,也還是聽得進去話的。
他知道立時反撲強攻,代價過大。
“那你說怎麼辦?”
衛澤言看住了他,“先尋支援。”
......
當天,衛澤言就派幾路人馬,分別去求助離得最近的三座城池。
剩下的兵馬,俞厲重新排布,一方麵準備隨時進攻,另一方麵十二個時辰地守衛,防止襄軍突襲先發製人。
到了翌日午時,衛澤言派出去的人陸續得回。
三城之中兩座較大的城,表示可以援助,但也給出了一致的條件,讓俞厲至此效忠於兩小王間的其中一王。
不巧的是,這兩座城各有各的山頭,俞厲本來要暫緩決定效忠於誰,眼下竟不得不進行抉擇。
俞厲冷笑了起來,連衛澤言都搖了頭。
可派去第三座城的人回來,卻道。
“守城將軍說,城內米糧兵器亦有限,隻能支援咱們少量,說明日就給送來。但無法出兵襄助。”
這下封林也忍不住了,險些破口大罵。
袁王一死,秦地果然散沙一片,除了爭權奪利,就是各自保命罷了。
俞厲難得靜默片刻,“那就靠自己!”
他言罷,親自擊響戰鼓。
砰砰兩聲震天,林間積雪落下,士兵齊齊站起。
“隨我開戰,攻回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