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提心吊膽地過了三日,老單於病情陡然加重,原本晨間午間各能醒來一次,這日晨間醒了之後,午間卻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一下。
大夫搖了頭。
溫彥讓小泠招呼了侍衛柯虎,收拾好東西,準備好馬車,隻要老單於歸西,她立馬就走。
小泠立時去了,溫彥看著床榻上的丈夫,為他念了一段草原上的祝福語。
她與老單於並無兒女,而老單於佩服老國公爺神勇,將老國公爺當作自己唯一敬佩的敵手,對她頗為寬和。
這於溫彥而言,也算是幸事一樁了。
但眼下,老單於一走,她也要走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日頭西斜。
溫彥一動不動的守著老單於,直到某一瞬,帳中忽然寂靜下來。
溫彥似有所覺,探上了老單於的鼻息。
人沒了。
到了這一刻,她還是忍不住落下一行眼淚。
但她再也管不了這許多了,朝著老單於最後行禮,轉身離開了帳子。
很快,老單於歸天的消息就會傳開,到時候,托尋和其餘幾位王子必然要起衝突,沒人會留意她,她必須要趁此時離開!
溫彥極其順利地和小泠一起上了馬車,柯虎駕車帶著她很快離開了王庭,奔著接頭的沙樂山丘而去。
五爺麾下的於將軍,在那裏等著接應他們。
兩刻鍾後,三人到達了山丘,路一旁果然有人在等待。
那人身形魁梧,一臉凶相,若不是他穿著之前傳信時候,約好的衣裳,溫彥還有點不確定。
但她還是留了個心眼,上前之後,問了那人。
“將軍貴姓?”
那人垂著眸子看著她,凶巴巴的臉上,倒是露出幾分笑意。
怪怪的。
......
半個時辰前,俞厲帶人到了此地。
他們一行從貿州一路奔赴而來,偽裝成商隊準備潛入王庭,然後尋機會劫走那位和親的溫彥閼氏。
俞厲為了自己妹妹,也隻能采用以妹換妹這個辦法了。
他想著,反正劫走了那溫彥閼氏,他不會虧待就是了。
他們隱在山丘零星的樹後麵,沒過幾時,又來了一夥人,看相貌,竟然也是中原人。
俞厲立刻派了斥候輕手輕腳地從後麵繞過去,去聽那幾人說話。
那幾人完全沒想到,這荒郊野嶺的山丘還有旁人,更想不到俞厲一行提前來了,且藏得隱蔽。
很快斥候便聽到了這幾人的言語。
“將軍,那幾人是定國公詹五爺派來的!”
俞厲訝然,“他派人來此作甚?”
斥候麵色有點古怪。
“他們在這裏,好像是為了等溫彥閼氏,要帶閼氏離開。”
俞厲一聽,險些笑出聲來。
他這廂正犯愁怎麼潛入王庭把人帶走,沒想到詹五的人已經替他聯絡好了!
他暗中部署了一番,趁著朝廷的人沒留意,不動聲色地合圍了上去,很快將接應溫彥的幾人全部活捉。
俞厲問了幾句,那些人嘴緊得很,一句話都不肯再吐露。
俞厲幹脆讓人把他們衣裳都扒了,自己這邊全換上,照舊在這裏等著,等著那位閼氏自投羅網。
......
當下,俞厲見這位閼氏還有些警覺,曉得問一句他姓甚名誰。
人都已經到眼前了,他就算把大名報上,這位閼氏也跑不了了。
他垂眸瞧著她,她穿了白色戎奴衣衫,零星點綴了些銀飾,身量小巧,一雙眼睛卻大。
她問他,“將軍貴姓?”
俞厲暗暗好笑,不知道她聽了他的“貴姓”,並非是要接應的人的姓,會是什麼表現。
他雖然想好了不虧待,但她若是鬧騰,也隻能一記手刀,打暈再說了。
他回答了她,“閼氏安好,在下姓俞。”
他等著她臉色倏然變白,但她卻忽然露了笑意。
溫彥朝他笑了起來,臉上一片歡喜。
“於將軍久等了,老單於離世,王庭就要亂了,咱們快些走吧!”
說完,示意俞厲快走。
這回,換到俞厲懵了一時。
旋即,他好笑地看了那溫彥閼氏一眼,女子還毫無所覺。
這算什麼?歪打正著?
那可整好。
【下章】
天氣一日比一日熱了起來,俞姝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挺了起來。
五爺每日同小兒耍玩,他眼下基本掌握了小兒的動向,總能一碰過去,就惹得小兒伸胳膊蹬腿的動上一動。
除此之外,他又搜羅了不少話本子,每日勤勤懇懇地給俞姝和小兒讀書。
俞姝不想聽,推了他,可他卻“威脅”她,若是再抗拒,就去帳中好好“念”。
俞姝被他弄得臉紅,他心滿意足地抱著她和腹中孩子逗趣。
這一路行進很慢。
襄王死後,五爺收複了大量失地,衛所的大軍都需要重新調配,以防襄地再有人反撲。
而秦地這邊,趙勤死後,各城又都各自為政,但他們多半同俞厲交好,也算相互扶持,來對抗趙勉的蠶食。
但趙勉還是拉攏又侵占了不少秦地城池,一躍成為秦地第一主。
五爺另外加派了人手陳兵秦地邊界。
袁王雖然死的早,但秦地的收複可比襄地難多了。
如此這般,春日快要過去了,回程才走了一半。
五爺希望快些,俞姝倒是不著急。
眼下梨娘子和秀淡盯她盯得緊,若是早早回了國公府,恐怕更沒個自在了。
好在她身子無恙,孩子也平穩,這般回京,到了京城距產還有一月,也算正好了。
這日五爺又淘了幾本話本,並且應了俞姝的要求,淘了些書生小姐、鬼神趣事、鄉野傳說、地方誌異之類,讀給俞姝聽。
五爺是不會看這些的,但是他的阿姝不拘一格,什麼都喜歡聽一些。
他總是願意讀給她聽的。
但這日,他剛拿了書準備往俞姝處去,穆行州便跳出來擋了他的路。
這次穆行州臉色可不太好看了。
“五爺,戎奴王庭傳來消息,老單於沒了,托尋同他那幾個兄弟鬧了一場,最後還是托尋成了新單於。”
五爺點頭,意料之內,不過他挑眉看向穆行州難看的臉色。
“那溫彥呢?不會沒接出來吧?”
“不是,五爺,”穆行州一臉困惑,“閼氏確實已經從王庭出來了,那邊找不到人,咱們也安排了溺水,托尋都信了。但這邊接應的人和閼氏一起,全都不見了!”
五爺深吸一氣。
“那是什麼意思?人呢?會不會是戎奴的人察覺,把人偷偷劫走了?”
穆行州說應該不是,“當時王庭亂得很,最後被托尋都鎮壓下來了,接著托尋就去找了閼氏,信了咱們溺水的說法,雖氣憤但也無法,把溺水的人同老單於一起葬了。咱們的人四處尋人,沿途發現了車轍印,確實有車往中原這邊來了,就是不知去向何處。”
這可就奇了怪了。
五爺眉頭緊鎖起來。
溫彥和接應的人一道,攏共十幾人,怎麼能全部不見呢?
他們不可能是自己藏起來,隻有可能是被截獲了。
誰?
五爺負手站了起來,在書房來回踱步。
溫彥去和親已經十分不易,如今好不容易能回來了,竟又出了岔子。
老夫人在京城,還等著親眼見到溫彥。
五爺捏著眉心,叫了穆行州。
“你親自去一趟,務必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把溫彥平安帶回來。”
穆行州也曉得這事要緊,“五爺放心,我定將人找回來!”
五爺本來明日要繼續北上,但念著穆行州尋溫彥的情況,便下令在附近的蒙州暫留幾日。
早早得了消息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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