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摟著她的肩頭問她。
“你同我說實話,是不是你家族親眷犯了律法,被朝廷處置了?”
俞姝在這話中,眼眶驀然一熱,眼淚滑了下來。
在這一刻,她差點說出口。
她很想知道,若是五爺知道她被滅五族,是怎麼樣心情?
但她說沒有,想從他懷中抽出身來,可他不許。
她沒辦法了,嗤笑一聲。
“我想法自來是危險的,五爺不必問,趁早離我遠點便是。”
俞姝說得都是實話,她是反王妹妹,他是朝廷棟梁,靠她近對他有什麼好處?
可五爺說不行了,“你既來了,我就不能讓你走了,不然我怎麼辦?”
他說著,輕撫她的後背,一下又一下。
“好了好了,別哭了別哭了,都是我不好行不行,月子裏萬不能落淚,咱們不說俞厲的事了,隻要你在我身邊就行......咱們今日隻說咱們的兒子,好不好?”
提起這個,俞姝心裏的難過又泛了上來。
說孩子?
明明是他將孩子抱走的。
她問他,“五爺不是將孩子抱走了嗎?不是不讓我靠近孩子嗎?如今又同我提孩子作甚?”
五爺歎氣,“我隻是怕你我爭吵,嚇到了孩子,把孩子抱走,我們也能好生說幾句話,不是麼?”
他說完,就讓奶娘把小兒又抱了過來。
小兒小嘴咕噥著,早已睡著了。
五爺將孩子放到了俞姝懷中,他坐在床邊,用臂膀環了母子二人。
普壇寺裏靜悄悄的,隻有寺中古樹上停著的鳥雀,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
男人輕撫了小兒的細發,又摟緊了懷中的女子。
“阿姝想給孩子取個什麼名字?”
俞姝沒說話,用自己的臉貼了貼孩子的小臉。
這兩日她實在是太累了,自上了這普壇寺,便一直都沒有消停。
詹氏的秘密、哥哥與戎奴對戰又稱王的消息,還有懷中小兒的出世......
似乎所有事情都攪在了一起。
她亦不想同五爺爭吵,在此時沉默了下來,低頭親吻了孩子柔嫩的小臉。
五爺卻自問自答地開了口。
“阿姝不知道,小兒出世那會,正值黃昏,彼時普壇寺紅霞漫天,古樹掩映,倦鳥歸林,暮色怡人。”
俞姝在這話裏,仿佛能相像出彼時的情景。
原來懷中小兒出世,竟是那般安詳怡人的景色。
她腦海裏浮現那般畫麵,心下也舒緩了許多。
她和緩了語氣,低聲開口。
“五爺,不會是要給小兒取名叫‘紅霞’吧?”
五爺輕聲一笑,說不是。
他握住了俞姝的肩頭,問她。
“你說,叫‘暮寺’可好?”
男人解釋,“他本也是草頭輩分,我又總想著,既然提前來了,選在寺廟出世,可見是得神佛庇佑的孩子,與佛有緣,就喚作暮寺。”
暮寺。
俞姝緩緩點了點頭。
她低頭去看孩子,昏暗的光影中,她沒用的眼睛,隻能看到小兒幼小圓潤的身影。
外麵有雀兒吱呀飛過。
她在心裏歎了口氣。
就算這世間再紛亂,她同這位五爺再有不可調和的立場,她也萬分期盼這個孩子,能平安康健,福澤滿滿,一生順遂。
*
秦地。
堅壁清野。
虞城王萬眾歸心,所到之處,百姓俯首叩拜,諸將稱臣。
俞厲站在城樓之上,一邊是被擊退的外族勢力,另一邊是守護住的城中百姓。
在眾人“虞城王”的呼聲之中,俞厲攥緊了手。
既當了這王,扛起這麵屬於他自己的王旗,便要護住叩拜在王旗之下的百姓。
這是他的百姓,是他這虞城王發誓守護的人。
有鷹翱翔於湛藍天空,發出尖銳的嘶鳴。
衛澤言上了城樓,給俞厲行禮,笑著喚了一聲“王”。
俞厲扶他,“軍師不必多禮。”
衛澤言看著自己一路輔佐而起的虞城王,嘴角的笑高高揚起。
“如今各地稱臣,少數搖擺不定的城池,也都於我們示好。這第一戰,新單於托尋就吃了苦頭,約莫會消停一時了。”
他分析起來天下大勢,如繪圖在眼前。
“咱們的領地完全不輸於南麵的趙勉,如今托尋退出秦地,王得了民心,處處向榮,唯一擔心的,不過是異姓稱王,成了朝廷眼中釘肉中刺罷了。咱們該盡快站穩腳跟,以防朝廷出手。”
朝廷能忍趙氏王爺造反,卻忍不了異姓稱王,這些,俞厲心中也早有了回數。
可既造反了這朝廷,不若徹底一些。
今日他要站穩秦地,明日還要侵吞朝廷土地。
將這天下,徹底翻過來!
隻是他向東向北看去,又想到了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他坐擁秦地半邊城池,可自己的妹妹身陷囹圄,卻救不出來。
衛澤言見他臉色擔憂浮現,便曉得他心中所想。
他道不急,“等阿姝把孩子生下來,安穩了,就找機會接她回來。”他笑著,“你不必擔心,萬一出了岔子,不是還能以妹換妹嗎?”
俞厲在這話裏,越發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