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城,王都別院。
進了臘月便開始張燈結彩,婢女熬了濃濃一碗粥提著提盒進了房中。
“王姬,灶上熬了熱粥,您吃一碗暖暖身子。”
房中大大小小擺了許多火盆,俞姝手裏抱著手爐在暖。她聞言,讓人把粥碗放在桌子上,手裏仍舊翻著書,瞧得認真。
婢女出了門去,正好與前來的人遇了個正著。
來人少婦打扮,小腹挺了起來,妝容華貴,氣度不凡。
婢女跟她行禮,她抬手止了,進到了房中。
俞姝看書看得認真,她走進了也沒發覺。
還是那女子先開了口。
“妹妹在看兵法?竟看得如此癡迷?”
俞姝這才抬頭瞧見了來人,她起身行禮,請那少婦坐下。
“嫂嫂來了?”
此人姓孟,名喚爾鳳,是易川孟氏的嫡女,兩年前孟氏和虞城王聯姻,她如今是虞城王後。
孟爾鳳扶著高挺的肚子,說過來看看俞姝。m.X520xs.Com
“你哥哥成日在外打仗,沒時間回虞城,心裏又惦記著你,總叮囑我過來瞧瞧你身子恢複的怎麼樣了。”
“讓哥哥嫂嫂惦記了,我好多了。”
這一養三載,當時受的重傷,都已漸漸好轉,如今除了怕冷,倒也沒什麼旁的。
孟爾鳳給她帶了兩塊上好的皮子過來,囑咐她多穿衣裳。
姑嫂之間相處算得融洽,坐在床下圍著爐子說話。
俞姝的眼睛也好了許多,隻是強光還看不得罷了。
孟爾鳳瞧著,止不住感歎。
“小小年紀,竟得了一身的傷病,也難怪你哥哥總覺得虧欠了你。”
俞姝笑笑,同孟爾鳳搖頭。
“我同哥哥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不必說這些話。”
她轉了話題,問到了孟爾鳳身上。
“我聞著嫂子身上有種特殊的香氣,不曾在旁處聞到過。”
孟爾鳳一聽便笑起來,將身上的香囊解開拿給了她。
“這是我家祖傳的香囊。說是祖傳,實際上是我那位在前朝做過皇後的曾曾姑祖母用過的,又傳下來的。”
她說的是前朝的元宜皇後,元宜皇後在的時候,是易川孟氏最風光的年月。
孟氏一族都將元宜皇後引以為傲,孟爾鳳亦然,時常將皇後事跡掛在嘴邊。
若是旁人這般,難免有些猖狂。
可她是俞厲的王後,日後若有俞厲稱帝之時,孟爾鳳便是當之無愧的新帝之後。
俞姝看了看那香囊,讚了兩句。
正這時,外麵來報,說賀將軍來了。
話音落地,孟爾鳳便瞧了俞姝一眼。
這位賀將軍名叫賀激,原是袁王的近身侍衛,後來袁王父子身死,他投到了趙勤麾下,趙勤死後,他不喜趙勉為人,又見俞厲秉承袁王遺誌,便跟了俞厲。
他年歲雖然剛二十出頭,但頗有一番領兵守城的工夫。
俞厲將王都虞城交給了他看管。
俞厲托他守衛王都,自然也托他照看妻妹。俞姝在此處養傷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她要靜養,俞厲不許旁人打擾,但賀激卻是常來之客。
他與俞姝年歲相當,明眼人都知他是什麼意思。
隻不過俞姝不提、俞厲不提、賀激自己也開不了口,誰也不好多說什麼。
當下,得了傳信,賀激進了房中,他見俞姝和孟爾鳳都在,連忙行禮。
俞姝一如尋常待客,請他坐了,他目光在俞姝身上落了落又收了回來。
倒是孟爾鳳瞧出他的匆忙。
“賀將軍,是有什麼事嗎?”
賀激也不轉彎,直言。
“王傳了令回來,臨時調屬下前去楊城支援,趙勉兵壓邊境,可能要對楊城下手。”
話音落地,房中氣氛嚴肅起來。
如今天下,早已不是三年前兩王造反的情形,也不止是四五年前四王作亂的亂象,現今民心渙散,天下形成六片勢力,各自為政為王。
北方便以俞厲和趙勉最大,與朝廷三方分庭抗禮。
而南方也亂起來,本就有兩王作亂,如今又添福建一王,處處兵荒馬亂。
朝廷像是一個破漏的篩子,再不能一手挽起天下大勢,能勉強抵擋俞厲和趙勉的進攻,便不錯了。
但趙勉此人頗會鑽營,不一味地對戰某一方,前些日剛吞了個造反不到三月的小王,那小王地盤不大,但火/器厲害,趙勉收了他的火/器庫,如虎添翼。
彼時衛澤言便提醒過要留意趙勉動向,眼下趙勉果真要向楊城下手了。
俞厲占領的楊城,是自古兵家必爭之地。
若是趙勉占據了此地,向西威脅虞城,向北甚至能長驅直入,抵達京城門戶。
俞姝聞言便道,“趙勉有此動向,朝廷不會也毫無防備吧?”
楊城一旦攻下,對俞軍和朝廷都非常不妙,朝廷可能會也想拿下楊城,至少也要幫俞軍守住。
賀激聞言,不由看了俞姝一眼。
“王姬說得是,朝廷兵部給楊城的鄰城津州派了新將領,此人姓穆名行州。”
話音落地,俞姝微怔。
孟爾鳳在此時,急忙同賀激打了個眼色——
俞厲曾下過重令,誰人都不可再在俞姝麵前提及定國公府的事情,違者重罰!
若不是俞姝問及,賀激也不會說,畢竟這位穆行州可是定國公副將出身。
這三年,定國公還是定國公,定國公府還是定國公府,隻是定國公據說一直在府中養傷,沒再現於人前。
有人說定國公已經不在朝廷了,但定國公夫人還在,副將也成了大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