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撲朔迷離。
但再如何,也沒有人敢在俞姝麵前提起,孟爾鳳和賀激也不例外。
兩人都閉了嘴。
俞姝對此什麼都沒說,隻是問賀激什麼時候啟程去楊城。
賀激說今天,又去看俞姝的神色,但見她也隻是點了點頭,讓他行軍小心,多多保重。
賀激暗暗抿了嘴,隻能告辭離去了。
他走了,孟爾鳳歎了一句。
“對戰趙勉,不該讓他去,趙勉到底是袁王親子,賀激當年極其忠於袁王,對趙勉能行嗎?”
俞姝也這樣想。
賀激還是袁王近衛的時候,同趙勉多少有些情誼,若是趙勉此次耍花招,賀激能下得去狠手?
可是俞地本就不大,良將有限,這些年俞厲征戰朝廷,地盤擴大,人手卻日減,時常無人可用。
其間不乏有朝廷將領被俘或者主動投於俞厲,可是俞厲的大部都是袁王舊日的兵馬。
當年袁王父子慘死在朝廷手中,似賀激這等袁王舊部都還記著與朝廷的仇恨,他們堅決不肯同朝廷投來的將士並肩作戰。
就連當年俞厲俘虜了竇首輔,這些袁王舊部立刻便表示要殺死首輔,震懾朝廷。
但竇首輔也是被害之人,他願意給俞厲獻計獻策攻打朝廷,隻是袁王舊部不肯。
俞厲殺也不是,用也不是,三年間竇首輔隻能被俞厲留在虞城書院教書。
大材小用,令人扼腕歎息。
這也就是竇首輔。
若是親自領兵擊殺袁王父子的定國公本人在此,隻怕袁王舊部吃了他的心都有!
但幸好,他並不在......
無人可用,隻能臨時抓人。
這樣的用人之法,豈能長久?
俞姝歎氣,隨著哥哥征戰的腳步越來越大,這用人的問題隻怕也越來越大了。
她翻著手中的兵書,看著那些詭譎的兵法,仿佛看到了遠方的戰場......
*
津州,往水之末。
此地多年無戰,比起炮火連天的各地,百姓過得還算平順。
男人一人沿著山路走了許久,路過山腳村莊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田莊。
他這幾年都居於此地,平日裏魏北海夫妻照看暮哥兒,他在這茫茫天地之間尋找,可每每回來,無不是身邊空空。
臘八將至,山腳下的村子裏熱熱鬧鬧。
有孩子在村頭的闊地上耍玩。
男人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大孩子身後的一個小人兒。
小人兒穿了大紅色的錦緞小襖,比村人家的小孩不知漂亮多少。
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好似融不進孩子群裏去一樣。
那群小孩嘰嘰喳喳說著臘八去鎮上玩的事情,還說起翻過了年,正月十五要去看花燈。
有孩子說看花燈的人特別多,要騎在爹的頭上,有娘扶著,才能看見。
其中有個孩子爹爹在村裏個頭最好,他最自豪,“我每年都看得最遠,沒人擋得了我。”
他們說著,看向了一旁的小人兒。
“你到時候也去看花燈嗎?”
小人兒還沒回答,就有小孩替他道。
“他爹娘都不在家,誰帶著他去看啊?”
小人兒繃著小臉,“表叔嬸嬸,會帶我看!”
小孩們聽了都道奇怪。
“那你爹娘呢?”
小人兒聽了,小嘴癟了癟,悶聲悶氣。
“爹爹找娘去了。”
“那你娘呢?”
小人兒聲音越發悶了。
“娘親走丟了。”
這時有個小孩突然明白了。
“哦!我聽說過有小孩的娘不見了,不是走丟了,是改嫁旁人了!”
那孩子說了,便同小人兒道。
“你娘肯定是不要你了,你爹爹找不回來的。”
誰想他話音落地,小人兒突然瞪著眼睛推了他一把,乖順的小臉突然凶起來。
“你胡說!”
說話間,小人兒竟然毫不懼怕,要同大孩子打起來。
照看他的秀淡趕緊從旁邊跑過來。
但男人腳步更快,在大孩子即將推到小人兒的一瞬間,將小人兒抱了起來,抱進了懷裏。
男人的身姿高挺,比剛才最高的孩子的爹爹還要高。
他們仰頭看過去,小人兒也看過去,在看到男人剛毅的臉龐時,陡然紅了眼眶,可還是忍著眼淚不留下來。
秀淡上前跟男人行禮,“五爺回來了。”
男人嗯了一聲,看了一眼那群胡鬧的小孩。
“暮哥兒的娘沒有不要他,他娘親很快就回來了,都不許再胡言亂語。”
小孩子們都被他嚇得噤若寒蟬。
詹司柏抱著暮哥兒,往山上的田莊而去。
月餘不見,小人兒又長高不少,說話也比之前利索了許多。
隻是他既不叫爹爹,也不開口說話,隻是繃著一張小臉,癟了小嘴,眼眶發紅。
一副倔強模樣。
男人看著,心頭酸的厲害。
暮哥兒的眉眼模樣,和這冷清倔強的神情,同他的阿姝何其相像。
可是阿姝在哪......
男人輕輕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在他緊緊繃著的神情裏,用最溫柔的聲音。
“爹爹會把娘親找到的,也許正月十五的時候,爹爹和娘親就帶你去看燈節了,好不好?”
話音落地,小人兒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把小臉藏在男人闊大而溫暖的掌心裏。
小人兒攥著男人手腕上常年纏繞的白紗帶,小嗓音委屈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