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你這朝廷的定國公,自然再沒有了這番難題!”
他的話說得異常直白。
直白到要殺人。
俞姝在這話裏緊皺了眉頭,不可思議地看向賀激。
暮哥兒仿佛察覺到了不安的氣息,小手攥緊了爹爹的衣襟。
而詹五爺麵不改色,臉上仍舊掛著笑。
仿佛眼前這個人要取得,不是他詹五爺的項上人頭一樣。
氣氛凝滯起來,五爺與賀激對視一息,一息之間便似有刀光劍影掠過。
但男人十足淡定,在一息之後,問了賀激一個問題。
“袁王與朝廷襄王混戰多年,如今虞城王也與勉王等多王混戰,若有一日虞城王一統天下,是否也要殺光所有秦地之外的降將?比如趙勉的部屬,同為秦地,甚至可能同為袁王手下的昔日同袍。”
這話問得賀激一愣。
就在之前的楊城守衛戰中,對麵衝擊楊城的敵軍,便是他曾經一起吃過酒的付戚。
而勉軍裏許許多多的將領,他都認識,甚至都一起吃過酒......
麵對他們,賀激甚至在戰場上都沒能做到狠下殺手。
可他們和朝廷的將領又有什麼兩樣?
都是俞軍的敵軍。
五爺沒有把話說得那般明白。
可賀激卻聽明白了,臉上一陣青白交錯。
五爺沒有再追問下去,隻是低聲歎了一句。
“非人之罪,是戰之過。”
賀激愣住了。
五爺在這時,低頭看向一旁的女子。
他稍稍用力握緊了她的手。
“阿姝以為呢?”
他看過去,賀激亦看過去。
俞姝沒有直接回應這個問題,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賀激一眼。
“王要用人,天下肯歸順之人皆可用,不論曾經效忠何主。”
她的態度已是十分明顯。
賀激唇下緊抿,目光落在俞姝身上兩息,轉身離去了。
他走了,緊張的氣氛散了些許,又未能完全散去。
俞姝在賀激的態度裏,不由地想到了許多。
男人看著她,知道她在為她兄長俞厲思量。
他叫了她。
“阿姝信我,會為你兄長一統大業盡心盡力。”
俞姝心裏曉得他的態度,可曉得是一回事,聽見他親口說出,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由地看過去。
男人手掌很大,握住俞姝的手用了他極重的力,卻又沒有令她不適半分。
他要推翻這朝廷。
這話放在從前,俞姝再不敢去想。
可現在,他一遍又一遍地,親自說出了口。
俞姝眼眶又熱了起來,回握了他的手。
“我信你。”
陽光照在殘雪上,晶晶亮亮,仿佛所有光亮都照進了詹五爺的心頭,
他牽著手愛的人的手,抱著他們孩子走向心的裏程。
*
下晌,定國公詹五爺留在了楊城的事情不脛而走。
消息傳得越廣,俞厲這邊受到的壓力便越多起來。
俞姝知道哥哥的難處,去尋了他一回,“哥哥準備如何?”
俞厲沒有回答,隻是說自己想想辦法,將她攆了回去。m.X520xs.Com
“此事總得解決。”
“你好生歇著。此次尋了不少擅治眼疾的名醫,馬上就要過年了,你若能治好了眼睛比什麼都強,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俞姝本想與他討論一番,但見他自己都還沒思慮清楚,也隻好走了。
可接下來,消息越傳越快,連虞城都知道了。
虞城中袁王舊部更多,都問到了王後孟爾鳳處。
孟爾鳳出自秦地的孟氏一族,換句話說,他們最初效忠的同樣也是袁王。
年關在即,俞厲不便回虞城過年,以免散了前線將士的軍心,孟爾鳳幹脆挺著肚子親自來了楊城。
她來了,進了門見了俞厲,便著急道。
“王若是遲遲沒有一個安排,隻怕眾將要心了寒,那可萬分不利於前方戰事啊!”
彼時,俞厲正在房中拭劍,轉身的時候,劍光露出來,把孟爾鳳嚇了一跳。
她扶著肚子向後退去,俞厲連忙收了劍。
“嚇著你了?”他把劍收了放去了一旁,轉身讓妻子坐下。
孟爾鳳出身的孟氏是書香門第,哪經過什麼舞刀弄劍之事?當下確實吃了一驚,但她更著意袁王舊部不滿之事。
她迅速把虞城的情形說了。
“......現在他們議論紛紛,擔心王以後會忘了老將,忘了根本!”
孟爾鳳這話不可謂不重,她說完,忍不住看了俞厲一眼。
果見俞厲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她連聲勸著俞厲別生氣,“他們也是害怕王棄了他們。”
“這怎麼可能?”俞厲眉頭深壓,“我俞厲是這樣的人?”
孟爾鳳說當然不是,“但是,王得拿出來一個態度了。”
俞厲不由看過去,“拿出什麼態度?當真殺了詹五不成?我小妹受苦這麼長時間,那詹五也是一心悔過,現在好不容易一家團聚,讓我殺了妹婿?!”
孟爾鳳曉得他處處以妹妹為先,從前俞姝在王都別院養病,還不覺得如何,但眼下卻越發顯現出來。
“王就算不能殺了此人,果真能留?能用?”
孟爾鳳瞧了瞧他,見他一臉怒色微消,一時沒說話,低頭撫著肚子。
俞厲左右為難許多日了,若是能下一個決定,也早就下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看了一眼有孕在身的妻子,情緒和緩了一些。
“這事,你如何以為?孟氏也該曉得此事了吧,又是如何說?”
孟爾鳳見他情緒平緩下來,便拉了他去窗下坐著說話。
“這件事,我爹爹和叔父兄長都商議了,王不能當真殺了定國公,若是強行用他,隻怕也要起變。為今之計......”
她說著,看了俞厲一眼。
“王不若,先擱置此人。就讓妹妹似從前在王都別院一般,不要輕易現於人前也就是了。”
換句話說,藏匿了他們。
俞厲在這話裏,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
暮哥兒睡了,在娘親和爹爹之間,難得的睡得香甜。
五爺給他掖了被子,又起身坐到了俞姝身邊。
小娘子看了他一眼,男人將她擁在懷裏。
“五爺不困嗎?不睡嗎?”
這些日,他不知怎麼,每晚要握著俞姝的手才能睡覺。
晚上睡著睡著就會醒過來,然後抱了俞姝在懷裏,擁著她,親吻在她耳畔,遲遲不肯入睡。
俞姝有時困的不成了,拍了他的手叫他一起入睡,他卻不肯。
“從前睡下比醒著好過,如今卻不一樣了,我隻盼時時醒著,時時都確認你真的在我身邊。”
就算半夜他也醒著,一直擁著她良久良久。
當下,俞姝心下酸酸的,半晌,破涕為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也說的太誇張了。”
男人亦笑了起來,“不誇張,都是真的。”
他攬了她的肩,“等到上元節花燈會,我們陪著暮哥兒看花燈去吧。”
五爺看了一眼兒子,“小兒念著這個許久了。”
俞姝也看了看兒子安靜的睡顏。
她說好,輕輕點頭,但提起了另一樁事。
“我想著,等年節一過,就暫時離開些日子吧。”
五爺在這話裏歎了口氣,抱著她的手緊了緊,他不由放低了聲音。
“對不起,阿姝,到底是我的身份讓你為難了。”
俞姝並不在意,她搖了搖頭。
“就算沒有你,這事早晚也得鬧出來,哥哥他總要麵對,早一日晚一日沒差別。我想我們暫時離開,讓哥哥思慮穩妥再做個決定不遲。”
哥哥固然想留她在身邊,但這俞軍之中,並不是所有人都這般想。
不然,也不會有三年前那封密信了......
她這般說了,五爺自然道好,甚至還有些許期盼。
摒棄凡俗之事,同她隱居山林,那是他這三年幾乎不敢去想的夢。
不過他亦想到了旁的事情。
他問了俞姝。
“阿姝,當年揭露你身份的密信之事,查清了嗎?”
他說著,低聲告訴俞姝,“那封密信,如今就在我手裏。”
話音落地,俞姝眼睛一亮。
。您提供大神盲妾如她的俞姝詹司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