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又回到熟悉的房間。

雲殊華騰地一下坐起來,向窗牖看去,隻見外麵天光大亮,已是清晨。

走出房門,迎麵便望見去後院燒水的小廝。

雲殊華對著他勾了勾手,問道:“城主大人昨日可回了府?”

“回公子,大人三更時分才歸來,現下還未起。”

“那與他同行的那位公子呢?”雲殊華連忙問,“他可住在府中?”

“奴才不記得有過什麼公子……昨夜城主大人是一個人回來的。”

“就是那位來自五域仙山的道修,他去哪了?”雲殊華麵色一沉,聲音像結了一層冰霜。

從未見過雲殊華這副樣子,小廝雙肩抖了抖,低下頭去,惶恐道:“雲公子,昨夜確實是城主一人歸家,除了近身侍衛……並未見到其他的人。”

“……”

雲殊華做了個深呼吸,這才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待小廝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雲殊華轉身向申柘的院落走去。

他誓要問到景梵的下落,便在院前等了許久,竟也不覺得疲累。

就這樣等了一個時辰,侍奉的婢女才邁著碎步子上前來道:“雲公子,城主大人已醒。”

“快帶我進去,我有重要的事要問。”

那婢女遲疑道:“這……雖是醒了,可城主大人還未梳洗,現下不方便見公子。”

“不見我也好,勞煩幫我問一句,昨夜那位景……”

雲殊華忽然怔住了。

那人叫什麼名字?

他連對方叫什麼都不知道,整夜的夢裏卻全都是他。

“雲公子?”婢女不解地打量著他的神色。

“問一問那位景公子,他去了哪裏,”雲殊華按了按眉心,擺手道,“去吧。”

婢女對著他行了一禮,唯唯諾諾地退下,一盞茶時間過後才從申柘房中出來。

“雲公子,大人讓奴婢轉告您,那位景公子已經離開了渚城。”

“什麼,他走了?”

雲殊華雙眸微瞠,喃喃道:“那他為什麼要走……”

他怎麼能一走了之?

“城主大人說,崎城有不少魔界殘部戕害百姓……景公子聽聞以後便自請離開了。”

原來是,自請離開。

雲殊華渾身卸了力,半晌才說:“退下吧。”

那婢女雖不明白雲殊華為何有這麼大的反應,卻也不敢觸他的黴頭,乖乖應下後便繼續去伺候申柘了。

好不容易尋到一點有關過去的突破口,隨著景梵的離開又再度陷入僵局,雲殊華心一橫,決定等他回來。

可是等啊等,等啊等,總是不見他的身影。

那人還沒等到,雲殊華竟在某天親自解開了有關過去的謎題。

一切都源於那個叫人昏昏欲睡的正午。

雲殊華批完幾份公文,用過午膳,伏在桌案上睡著了。

意識昏沉間,忽感有人緩緩向他走近,那人站在他身旁,靜靜地看著他。

雲殊華半睜著眼,首先看見的便是白玉綴著的腰封,其下掛著一塊玉佩,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子。

這人身穿白衣,腰細腿長,衣袂處繡一朵蓮花。

蓮花……

雲殊華抬眸看去,一眼望見那張熟悉的臉。

……竟然是他自己!

雲殊華一陣心驚肉跳,猛地從桌上坐起來,額上冒出冷汗,大口喘息著。

他似乎是想到什麼,立刻站起身向後看去,屋內空無一人,穿堂風輕輕吹過,方才發生的一切都隻不過是一個夢。

那個人和他長得一模一樣,隻不過模樣稍稚嫩些,眉間點著淡白色的額印。

雲殊華捂住臉,過了好一會才從那個夢中回過神。

他扯開座椅,搖搖晃晃走到拔步床內躺下,長長地舒了口氣。

最近怕不是魔怔了,竟然做這樣的夢來嚇自己。

雲殊華閉著眼平複心情,沒過多久便再次陷入夢鄉。

隨後他又做了一個長長的夢,這次並未像從前那樣模糊,一樁樁一件件都像是真實發生過的,那夢境翻來覆去圍繞著一個人。

是那位景公子。

或許,叫他師尊更好一些。

雲殊華清醒地看著夢境中的自己,先是出現在兵戈相接的戰場上,雙臂緊緊抱著一個人,抬頭看去,赫然是景梵。

原來自己最初來到這個世界,遇見的第一個人是他。

隨即他看到自己被關在那業已覆滅的玉逍宮之中,日日軟禁,終於在三月以後,與玉逍宮宮主的養子一同逃出南域。

輾轉之下,兩人入洛圻山一同修煉,後麵的所有事情都變得順理成章。他成了景梵唯一的徒弟,與他在互相試探的過程中動心、相愛,經曆種種大起大落,迎來最後的訣別。

夢裏的最後一瞬,是他在大雪飄揚的夜晚,對那個瘦弱的小男孩說:

“我們來做個約定,下一個七夕到來的時候,我們會再見的。”

這樣一想,他竟沒有食言。

因為,他們確實是在七夕這一天相見了,雖然這中間隔了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