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的冊封儀式雖然繁複,但畢竟王熙鸞隻是縣主,上頭還有郡主、郡王妃、公主、親王妃,九嬪、妃、貴妃、皇後等,這回又單隻封她一個,光冊封的時間並沒多長。
但王熙鸞這一整日還是覺得累。她習武幾年不斷了,身上的累其實還好,心內真是又疲憊,又覺得煩。
她一大早——或者說還在晚上,醜正(淩晨兩點!)就起身,被七八個人圍著穿上五層衣服,再把重好幾斤的發釵鳳冠戴上,就已經一個時辰過去了。
沉甸甸的金線繡的吉服,和實金點翠珍珠寶石壓在她身上墜在她發髻上,墜得她頭皮發疼。
饒是時常找借口(這裏似乎有個分叉那裏好像不那麼潤了)修剪,她的頭發也已經長到臀中那麼長了,又黑又亮又密又……沉,平常梳成發髻在腦後就頗有分量了。所以王熙鸞戴的簪釵都是盡量往精巧細致靠,遠離華麗沉重的首飾。
便是在年節裏,得打扮起來不能失儀,王熙鸞也會盡可能把名貴的玉石珠寶鑲嵌在輕巧些的簪子上,又輕又好看。
過來十二年了,她的頭皮還從沒遭此大難過!
而且被折騰了這麼久,王熙鸞就吃了一碗粥,喝到了一杯牛乳幾口茶。
自從她跟著慧先生習武後,飯量比從前又大了一點五倍,再加上她身體進入了發育期,這點東西給她吃就和塞牙縫一樣。
——怕入宮“不雅”,口腹之欲就隻能先忍住了。
封建帝製真是壓抑人性!就算從前去拜見國家元首,也不用穿十斤衣服首飾,一整天不吃飯不上廁所吧!
哪裏“十二歲的小姑娘”要去陌生的地方,見一大堆身份比自己高的生人,還不許親娘跟著的?
是的,宮中旨意隻叫王熙鸞自己入宮受封,半句也沒提“讓定安侯夫人相伴”之類的話。
若情勢沒那麼緊張,溫瑛托人往宮內求一求也就罷了。但如今這局勢,聖上已對定安侯府有了忌憚,宮中旨意上沒寫,定安侯府去求,便是“失了臣子本分”。
而且定安侯府明知皇後等要弄鬼,也已想好應對之策,隻能放在外一貫表現得嬌憨天真的王熙鸞自己入宮,不然溫瑛真進去,不推掉幾個嬤嬤也不是定安侯夫人了。
但饒是明白這些,溫瑛也一晚沒曾好睡。
後邊王熙鸞屋子的燈剛亮了沒兩刻鍾,她也躺不住了,翻身起來喚人進來,披了衣裳坐在妝台前就開始發愁。
“怎麼了?”王子騰被溫瑛折騰醒了,迷迷糊糊扒開帳子問。
“什麼怎麼了!”溫瑛握著簪子,看著他沒好氣,“今兒鸞丫頭入宮,你忘了?”
“沒忘,沒忘。”王子騰抹一把臉下床。
外頭丫鬟都沒想到主子們起得這麼早,都在忙著叫水拿東西。王子騰隨便拽了一件衣裳,拖著鞋來到溫瑛旁邊,問:“咱們不是都商量好了?”
溫瑛歎氣,不看王子騰:“是都想好了,可叫她一個人入宮,讓我怎麼放得下心?她再機靈也才十二!如今……”
王子騰輕輕按住她的肩膀,見她手上拿著的還是那隻早就不戴了的碧玉蓮花簪。
瑛兒一貫疼愛孩子們,鸞兒要入宮,她自然是擔心的。
她既擔心,他就多勸勸罷。
王子騰拽把椅子過來,坐在溫瑛身邊:“鸞兒入宮無非就是受封,見過皇後和諸位娘娘,帶幾個女官回來。聖上雖開始對我有所顧忌,但他們還不敢對我怎麼,都在試探著拉攏。忠勇親王在宮中沒人,他雖和忠誠親王看著是一路了,但他兩個也不是一條心。這一個月咱們冷淡,工部還是殷勤來了這麼多次,宮內戚貴妃和忠誠郡王妃都會幫鸞兒說話的。況且皇後戚貴妃瑤貴妃都想給鸞兒塞人,定會哄著她。你還擔心什麼,和我說說?”
溫瑛抿唇:“我怕她們把鸞兒留在宮裏。”
王子騰一愣。
“給塞幾個女官嬤嬤算什麼?隻要人還養在自家,心就是向著自家的。留在宮中養上一二年,才是……”溫瑛抬頭看著王子騰,“文妃娘娘的消息是二十天前送來的,這麼多天過去了,萬一她們動了這個心思沒露出去,那也未可知……”
她緊緊抓住王子騰的手:“太子這兩年損失慘重,皇後病重,直隸巡撫換了人,聖上逼迫太子越來越緊,隻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