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敲著桌子,忽然問道:“農莊法這是第九年了吧?”
他的魚竿都被魚給拖走了,但是他毫不在意。
於謙俯首說道:“回陛下,的確是第九年了,那些六七歲的孩子,現在都長大了,不能說識字,但是自己的名字還是會寫的。”
“農莊法也僅僅是吃飽而已,還是撐不起來讀書識字。”
於謙的意思,朱祁鈺聽懂了。
小農經濟蛻變,要從農民的蛻變開始,而農民蛻變的開始,就是從教育入手,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教育是需要錢的,即便是窮文富武,讀書也是需要筆墨紙硯,需要束脩、需要書籍,需要人力物力。
而農莊,現在太窮了。
農莊法隻要能夠堅持二十年,不敗壞,於謙就相信,大明會真的江山永固,日月山河永在。
國家之製這塊,於謙真的很懂。
於謙也很慶幸,陛下也很懂,大明皇帝聽得懂他在說什麼。
朱祁鈺坐直了身子,做出了決定說道:“農莊法在南方各省推行,朕準了。”
“農莊法行鈔法之事,朕也準了。”
“但是農莊法鈔法最大麵值不得超過十枚景泰通寶,也就是二斤白糧。”
小額鈔是防止鈔法敗壞的好辦法。
麵額太小了,小到做假鈔會賠本的地步。
大明寶鈔局是依托於大規模印鈔降低成本,才能夠勉強做到不賠的地步。
讓農莊法形成合力可以,但是過度朘剝不行。
小農經濟蛻變的核心是農民,過度朘剝農民,農莊窮的叮當響,那還談什麼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農民得不到蛻變,還談什麼小農經濟蛻變?
費亦應嘴角抽動了下,心中默默為勢要豪右默哀,這場還沒開始的博弈,陛下一開始就拉了偏架,他俯首說道:“陛下聖明!”
於謙上下打量著費亦應,頗為認真的說道:“陛下,南巡之事,讓費亦應跟著臣做個司務,在臣身邊查漏補缺?”
“臣不了解勢要豪右,但是費學士知之甚詳。”
司務是正經的從九品官階。
費亦應剛考完了進士,按照規矩至少應該在翰林院擔任文選郎學習政務,仍然不算踏入了仕途。
雖然隻是從九品的司務,但也是正式踏入了官場。
而且還是做於少保的司務。.伍2⓪.С○м҈
朱祁鈺看向了費亦應問道:“費學士意下如何?”
費亦應哪敢有什麼意見?大明皇帝和少保的共同決定,他哪敢有意見?
而且費亦應樂意之至,跟著於少保當司務,幾乎等於一步登天。
陛下和於少保,還是顧念了他在倭國配合袁彬、嶽謙、季鐸等人的行動。
這是給他機會,他當然要把握住。
朱祁鈺在南湖別苑歇息了半個月。
而這半個月,江南的勢要豪右們都在眼巴巴的看著南湖別苑,不知道陛下這第一把火,到底要燒到哪裏。
很快,仁和夏氏大案浮出水麵。
夏時正的種種不法行徑,被朱祁鈺張貼了黃榜示眾。
在峴港搞殺豬盤、在海上養海盜、家人義子過千、私藏強弩甲胄、夥同興海幫在杭州府上下活動、杭州府知府衙門級仁和縣衙被一網打盡。
這一係列的消息傳來,讓人目不暇接。
僅僅斬首示眾就超過了千餘人,人頭滾滾,就在天地壇下斬首,血流成河。
流放雞籠島超過五萬餘人。
而此時流放雞籠島的罪民已經超過了十七萬!
到了這裏,當所有人都以為這把火燒已經燒紅了半邊的時候,他們驚訝的發現,這僅僅是個開始。
數千緹騎在官道驛路上來回奔馳,南衙京營三萬軍也在頻頻調動。
一個屋子裏發現蟑螂的時候,那就代表這個屋子裏有一千個蟑螂。
很快浙江、江蘇、鳳陽、湖廣、應天府和鬆江府等地傳來了緹騎拿人的消息。
整個江南一時之間,人人自危。
陛下為何如此震怒?!陛下到底要做什麼?
南鎮撫司衙門都關不下了,南京刑部的大牢被翻修收納案犯。
大明的南京城在建城的時候,十三道城門,分別對應了南鬥六星和北鬥七星的布局,與大明鍾山孝陵組成了星宿聚合和【天子率諸侯幸都市也】的風水局。
天市垣是一種中原王朝對自然崇拜、天文曆法、神話傳說結合的產物,大約就是指的是天的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