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眼看世界(1 / 3)

我是一個出生在大城市的孩子,從小跟著外公外婆生活,我不知道一切關於父母的含義,更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

我一直生活在這個大城市,知道這裏有許許多多的車輛與人群,知道這裏叫廣州,直到我六年級畢業。

那段時間外公在酒樓當廚師,外婆在家照顧我,我家在一所公寓的頂樓那是十二樓。公寓沒有電梯,我不得不在每天上學的時候下山、回家的時候上山一樣困難的攀登這高聳入雲的高度。但慶幸的是我幾乎沒得出門。

在家在校,我總是個沉默寡言的孩子,然後我又被人沉默寡言。

我以為我是開在溫室裏的花朵,根隻能紮在溫室的土壤裏,與外麵的世界、陽光隔絕,享受人工的養料。或許是我聽的童話故事多了,又或許是我不甘寂寞,我便策劃了一項流浪計劃。那時候潛意識告訴我錢是個好東西,因為外婆跟一群女人打麻將的時候總大聲嚷著給錢給錢,而且出去吃飯購物都必須用錢。

我的計劃是這樣的。

錢是個好東西,外出流浪少不了錢,所以我計劃每天從外婆的房間的抽屜裏悄悄的拿出十元--一百元,為了不讓外婆發現,我總是在外婆打麻將的時候悄悄的進去悄悄的出來,悄悄的把錢裝到口袋,再悄悄的把錢塞進我的布製娃娃去。悄悄的不留一點痕跡,而且外婆總是打完麻將就打錢放進抽屜,也沒有去清點過。我把我的布製娃娃裏麵的棉抽去一些再把錢塞進去,以為天衣無縫,後來也證明了這點。

製定路線,那時候不知道的地方太多太多,隻知道我在的時候是廣州,廣州在廣東,別的都大概不知道了。沒有明確的路線嚴重影響著我的計劃,於是我拿來了中國地圖,兜兜轉轉我找到了廣東,狠下心必須找到個遠遠的地方,於是我又拿來了尺子,一量黑龍江和新疆都不錯。當時的我根本不了解黑龍江還是新疆的任何情況,隻是覺得遠方就是好。

大概的計劃就是這樣了,沒有更詳細的計劃,也沒想過有沒有更細的計劃。

半年過去了,我的兩隻布製娃娃塞滿了16374元,零零散散的紙全塞進兩隻布製娃娃裏麵,裏麵的棉剩下稀稀薄薄的一層。後來意識到這零零散散的紙錢不便於攜帶,我便去不同的小商店把零零散散的錢換成了一張張百元大鈔,一共163張,卻發現有7張是假鈔。我不知道是從哪兌來的,又不知從何追究,更不便追究。我把剩餘的156張百元大鈔分成了兩份,一份76張一份80張,分別塞入兩隻布製娃娃又增添了些棉,以便於讓錢隱形。

我六年級畢業了,畢業那天晚上的晚飯,因為外公是廚師所以我吃的特別的香,盡管平時也一樣,但總覺得那晚是最美味的一餐,我掉下了幸福的眼淚,淚水流入口中卻是苦的。

那時是夏天,所有人都在享受著暑假的時間的同時又在謾罵夏天的炎熱。我穿著白色的短袖衣服來到車站。到了車站,我發現慢慢的都是人,人們都提著大包小包,男人都帶著二奶三奶,女人抱著孩子…有去避暑的、有出差的、有逃難的、有去找難的。大概我屬於第一種或者是最後一種。

我排在長長的人龍後麵,等了半天終於買到了車票。我本來是要買軟臥的車票的,卻買到了軟坐的,我原想去黑龍江或新疆,卻買到雲南的,車是後天開的。我悄悄的把車票塞進娃娃裏麵,便回了家。

晚飯過後,我在床上緊緊抱著兩隻娃娃,一隻是熊,我管它叫晴天,另一隻也是熊,我就管它叫熊。在那時候,我管晴天是公的,熊是母的,他們是夫妻關係,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抱著想著,想著去到雲南之後要不要去更遠的地方……我睡著了。

第二天天亮,我早早起了床,可能是平日要上學的原因養成的習慣吧!我吃過早飯,早飯跟平日一樣。白粥,油條,饅頭。這可是豐富極了,因為我常常聽到班上的一些人說他們平時隻吃三兩個饅頭,一杯豆漿,有時候豆漿也省掉了,幹吃純正的幹糧。

吃過早飯,我打開電視。按照習慣我通常會打開卡通頻道,但今天我卻看《香港早晨》或許是因為為計劃獲得更多的資料吧。我隻聽別人說過香港是個好地方,那裏什麼都有,該有的有了,不該有的也有了。我從一些香港電影上看到香港總是黑社會的聚集地,認為那裏什麼人都有,該有的有了,不該有的也有了,不然導演大費周章的拍黑社會幹嘛?而且去香港也不容易,聽說要辦個證移個民。這讓我更覺得是中國政府為保護我們,不讓我們接觸黑社會的措施。所以我打消了去香港的念頭,盡管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香港這個地方。

午飯後,一群女人來帶我家,震耳欲聾的麻將撞擊聲和喊叫聲讓我睡不成午覺。我按照計劃悄悄的去到外婆的房間拿了一百塊,我又光明正大的跟外婆要十塊錢,外婆最討厭有人打攪她打麻將的興趣,所以平時視錢如命的外婆爽快的給我十塊。

我就拿著那十塊錢來到一間隱秘的遊戲機室,這樣的遊戲機室在廣州是不允許開放的。所以要找到並不容易,那就得需要“熟人”指路了。在我還在上學的時候聽同學說過某地的一個地下室就是這個的遊戲機室,我一時好奇便去了。我買了十塊錢的遊戲幣,但是我完成不知道怎麼玩,隻見一些年齡跟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在拚命的搖遙控器,又使出吃奶的勁猛按、打、捶鍵鈕。我留意了下老板的臉色,由白變紅變青再變黑又變回白。終於屏幕上顯示gameover,那孩子一踢遊戲機,便被老板撤出了門外。

我拿著沉甸甸的硬幣在一台遊戲機的座椅上坐了下來,我放下沉甸甸的硬幣,硬幣的撞擊聲似乎是天籟般的歌聲,吸引了一群虎視眈眈的目光,漸漸的我感覺身後有一群人。

第一次進入遊戲機室,不會玩,胡亂的按、搖,當然沒有前麵的那個孩子那麼瘋狂。gameover,又塞一個幣又gameover,再塞再gameover,終於有個比我稍微大一點點的男孩坐下來說要不要他指教我。我說不必。男孩無奈又無趣的的走開。

我繼續game然後over,又gameover了一陣,我桌上的硬幣已經沒了一半。我有些厭煩了,把剩下的硬幣全給了那群虎視眈眈的孩子,我走上了回家的路,出門那一刻我感覺到背後充滿了感激的光芒。

回到家就差不多4點30分了,我打開卡通頻道,直到外公回家,便吃飯了。那晚我出奇的勤快,我盛飯盛菜,然後吃飯吃菜。大概九點多的時候我進了房間,整理行李。我的行李很簡單,我的大得跟登山包一樣的書包裝進了幾套夏裝的衣服,又帶上了一件薄外衣,一個電筒和一盒蓄電池。我調好鬧鍾,於是睡覺了。

我是趴著睡的,一隻手放在米奇頭上的一個按鈕上,我的鬧鍾是米奇形的。開始睡不著,可能是不習慣這樣的睡姿,又可能是過於緊張,但還是睡著了。

“鈴”鬧鍾響一下,我便從警戒狀態下的睡眠中按下了鬧鍾,使它不會吵醒外公外婆。

我穿好鞋子,把背起書包,抱著兩隻娃娃,但又不是很方便,我便把熊塞進書包去了。我抱著晴天使出我修煉了半年的“悄悄的”功夫,順利離開了家門,又順利的躲過公寓管理員的法眼。

四點鍾,天剛開始有點醒意,但公雞仍不報晨,太陽也不便露麵,我摸著找到電筒攔下一輛出租車,來到車站時已經4點半了,車是7點半的,我坐在候車室的座椅上,車站沒有很多人,稀有稀稀疏疏的一小人群,等了大概百個小時,我吃了份早餐,又買了一瓶可樂和幾個麵包,可樂和麵包是在車上吃的,因為我怕車上沒有東西吃,終於天空露出了一邊金燦燦的光芒,太陽出來了。

6點19分,車來了,我找了個位置坐下,我坐的是靠窗的位置,我緊緊的抱著晴天,又死死的背著書包,生怕有不懷好意的人把他們偷走。

終於火車開了,我所在的車廂裏沒有多少人,一個抱著幾個月大的婦人,三個黑黝黝的的農民工,就這麼多了,但我還是不放心,我睜大眼睛生怕睡著。偶爾有幾個經過車廂的人把視線向我這邊投來,我以為是對我懷著壞主意的,但最終還是我多疑了。

車廂很安靜,偶爾有那嬰孩餓醒的哭聲,每當孩子一哭,婦人便掀起衣角給孩子喂奶,而那幾個農民工目不轉睛的望著那豐滿的乳房。我臉泛紅暈,向窗外看,窗外的一切都向後麵飛跑,一顆顆不知名的樹,一座座不知名的山奔馳而過。即使知道那樹的名字,那山的名字,我也無法識別,因為速度的飛快不容我定睛看清,也不容我靜心一想,因為隻在瞬間,又換成了一棵樹或一座山。婦人看見幾個大漢的窺視,於是不得不背對這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