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安這個思路,朱祁鈺也是頗為認同,他點頭說道:“秦自商鞅變法後國勢漸強,但是依舊不敢言戰,直到趙國侵衛國,魏武卒精銳盡出圍困邯鄲之際,秦孝公力排眾議,出兵奪回秦人心心念念的河西之地,秦人才知大秦可勝。”
“秦孝公薨,秦惠文王繼位,公孫衍佩五國相印,合縱伐秦,甚至連他們鄙視的義渠國都聯合在內,卻被秦國在函穀關打的潰不成軍,大敗而回,自此秦國再不怕所謂的合縱之術,知一統天下可期。”
秦惠文王和秦莊襄王期間,蘇秦等人多次合縱,共謀伐秦,但是效果甚微,大軍集結則秦軍避讓,大軍散,則秦軍得寸進尺,如此反複,六國疲憊。
朱祁鈺繼續說道:“秦武王舉鼎而亡,秦昭襄王繼位,三伐齊楚魏,長平之戰大敗趙軍,滅東周,迎九鼎,秦人知東出鯨吞天下可定。”
“至始皇帝時,一統天下,書同文,車同軌,自此百代皆行秦政製,千年鹹用始皇心。”
朱祁鈺的手指在桌子上飛快的敲動著,想了許久說道:“黎越僭朝越是不得人心,大明才能長久統治。”
“傳旨李賓言在鬆江府明年的占城米增加三成,多囤些糧。”
“傳旨陳汝言、定西候蔣琬,鎮南關不容有失,若是失關,則提頭來見。廣州市舶司交趾一應商舶抽分減半,三年後複。”
“把徐承宗寫的書信給朕拿來。”
朱祁鈺思考良久之後,在書信上,又加了四個字:“莫要自誤。”
朱祁鈺朱批過的書信,被三名緹騎帶著,乘船至廣州府,而後有船送緹騎至安南國,通過徐承宗在安南國的關係,最終聯係上了柳溥。
唐興帶著書信和兩名緹騎,來到了柳溥在升龍城(今河內)位於還劍湖側的宅院。
此時的還劍湖的岸邊,依舊是綠樹成蔭。
黎越僭朝的開國王名叫黎利,相傳黎利在造反之初得到了一把劍,名曰順天,在跟大明博弈之後,終於建立了黎朝。
而後黎利泛舟綠水湖之時,一金龜從湖中探出了腦袋,對黎利說:敵人已經離開,把劍還我。
這順天劍便應聲落入湖中,這湖改為了還劍湖。
升龍城(今河內)是黎越僭朝的都城,圍四十裏,居五十萬眾,有內城、外城、草市等,與大明城池不同的是,這升龍城城內,奇臭無比。
顯然升龍城,並沒有完善的公共衛生體係,連防城都比不上,甚至連糞道主的營生,都沒人做。
唐興帶好了口罩自言自語的說道:“真是好地方啊,撒把糧食,不管不顧,就能收成不少,這麼好的地方,給這幫懶蟲給種了,真的是太浪費了。”
“這就是柳溥在升龍城的家?住這種地方,虧他能待得住。”
柳溥在大明是世侯,隻要不作亂,就是世襲罔替的武勳,他在京師的東城可是有一條街以安遠侯府命名,可是他在升龍城的住宅,隻是一個三進出的院落。
周圍臭氣熏天,穢物環繞。
柳溥知道改悔了嗎?
唐興在正廳見到了柳溥,過去那個壯漢,現在略微有了幾分佝僂,兩鬢斑白,眼睛有些深陷,麵露幾分菜色,看起來有些虛弱。
“敢問天使高姓大名?”柳溥十分小心的問道。
唐興大大咧咧的說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免貴姓李,名賓言。”
“李巡撫?!”柳溥大驚失色,李賓言可是陛下的心腹,鬆江巡撫。
但是柳溥認真打量了一番才發現,這李賓言大概隻是同名同姓的緹騎罷了。
唐興笑著說道:“非也,非也,柳溥,這是魏國公徐承宗給你的書信,有陛下朱批,看完之後,給某個答複。”
柳溥雖然還沒看信,但是也多少知道了來意。
當柳溥看完了書信之後,已經是老淚縱橫,拿著書信顫顫巍巍的麵北而跪,恭恭敬敬的行了三拜五叩的大禮,長歎道:“陛下寬仁啊,罪臣,罪臣…”
柳溥已經說不出話來。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逃離廣州府後,這些日子,過得多麼的艱辛,忽然收到了皇帝的來信,並且勸諭他莫要自誤,他知道,他這一生僅有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