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之所以要交給胡濙去辦,歸根到底是新尚書蕭暄和姚夔不大好用,若是他們好用的話,李賓言就不會處在風口浪尖上了。
是胡濙推薦的人不行嗎?其實不盡然。
蕭暄和姚夔主要是剛回京師,主持工作還是有些吃力。
這就又繞回朱祁鈺建立起一整套埋在金山陵園的政令了,若是這個時候胡濙致仕後回江西老家了,朱祁鈺就隻能親自下場了,那必然是一場血雨腥風。
他作為皇帝下場處置,那就不是平息風力那麼簡單了。
權力有一條基本法則,就是如果無法順利讓渡權力,就不讓渡,如果權力無法順利讓渡,就會產生一段時間的混亂期,這段時間就可以渾水摸魚了。
胡濙的卸任並不是冒然行為,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並且進行了極其充分的準備但是仍然產生了一段空窗期,讓人鑽了空子。
朱祁鈺和胡濙又討論了許久的大明朝政,尤其是最近朱祁鈺一直在推進的西域行都司的建立,廷議的朝臣一共二十七人,一共十三人同意建立,一共十三人反對,經過了十三次的表態,仍然沒有結論,但是西域行都司的模樣越來越清晰。
於謙是第二十七個人,他並沒有立刻表態,而是不斷的討論,搜集地方官吏的意見和態度,尤其是在陝西去巡邊的景泰二年狀元郎柯潛。
調動了許多的資源,一步一步解決西域行都司建立過程中的問題。
比如關西七衛納入陝西行都司的管轄範圍,而陝西行都司正式確定為甘肅布政司設立三司,畫府州縣界,任命官員等等。
就這一件事,就是千頭萬緒。
關西七衛在嘉峪關外,如何守住這七衛之地?這七衛之地的行政又如何劃分?而關西地麵上的靴鞋、哈密人、吐蕃人等等地麵土番又如何定性?社學、府州縣學、提學如何建立?科考如何劃分南北中卷?
陝西行都司改為甘肅布政司,早已經廷議結束形成了決策,並且在穩步推行之中,而西域行都司的建立,那問題可比甘肅布政司要多的多。
朱祁鈺不是很急,和胡濙討論了很久,而朱見澄在旁一直很認真的聽著,朱見澄發現一個規律。
朝政,有的時候需要大開大合的銳意進取,尤其是在方向問題上,絕對不能綏靖、妥協和拖延。
而有的時候,朝政又是治大國如烹小鮮,需要慢條斯理的一點一點的梳理,尤其是具體問題的時候,需要事無巨細,需要慎重謹慎.
任何一條政令的推行,都可能涉及到了千家萬戶的切身利益。
比如現在皇帝和胡濙在討論李賓言推廣八十錠紡車。
八十錠紡車一出現,就導致了鬆江府近十三萬的棉紡戶幾近失業,失去了生活來源的棉紡戶內外一片哀嚎,幾近釀成民變。
李賓言的反應迅速果決的將棉紡戶拉到了鬆江府織造局的陣營之中,沒有讓有心人趁機煽風點火。….具體的做法就是李賓言將八十錠紡車,以原價拆分為了五年,再用以租賃的方式交給了農莊,讓農莊的農戶們使用八十錠紡車,而紡出的紗部分用以抵扣紡車的債務。
而鬆江府織造局則是專門負責織布,進行產業分工和產業工匠培養,還培養了一大批的維修八十錠紡車的工匠,走街串巷,專門負責維修紡車。
而李賓言對原價拆分五年期租賃進行了重點的強調,王安石的青苗法,生生被地方玩成了高利貸珠玉在前,李賓言對原價二字重點強調。
這個過程中,價格隻是一個錨定物和價值衡量的標準,沒有銀幣或者通寶在其中貿易,因為農莊的經濟極為脆弱,一旦有銀幣和通寶在其中,必然產生三角欠債,最終導致農莊無以為繼,大明基層組織徹底被破壞。
雖然是以銀幣價格為基準,但本質上是以物換物的原始貿易
。
而李賓言的這種推廣方式,同樣被用在了蒸汽機的推廣上,除了官廠以外,在地方農莊,李賓言的方法就很值得借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