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長袍鋪散在泥濘裏,落在了謝瑤華的腳下,他哭得一塌糊塗,卻是對閣樓裏沉睡的人,哽咽呢喃:“阿姐,這麼多年,讓你在人間受苦了……”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燕明淵這一生,為了一個拂靈,幾乎要把尊嚴徹底碾碎,已經卑微到骨子裏了。
謝君樓聽到動靜,匆匆從閣樓裏出來了,看到這樣的情景,傘都來不及撐起,急忙跟謝瑤華把人扶了回去。
謝瑤華和謝君樓淋點雨倒是沒什麼,兩個人很快就換了身幹淨清爽的衣衫,隻是燕明淵,忽然又發起了高燒。
平一指開了貼退燒藥後,謝瑤華就先去煎藥了。
但燕明淵已經完全陷入了昏迷之中,眼睛都睜不開,退燒藥更是灌進去,來來回回折騰了一段時間,才算是給他喂進去一點藥。
“總算是退燒了。”
謝瑤華抬手在他額頭上摸了摸,見沒有先前那麼發燙了,這才鬆了口氣,忍不住和謝君樓抱怨了幾句:“你說他這是怎麼了,自己都受著傷呢,做什麼要去淋雨啊?”
“執念難消罷了。”謝君樓替燕明淵蓋好了被子,看向少年的眼神,怎麼看,都是帶著一些慈愛的。
“先出去吧,讓他好好休息。”
謝君樓站起身來,正要去看看燕明殊,卻見少年的手忽然伸了過來,一把抓住了謝君樓的胳膊,十分有力。
燕明淵死死地抓著謝君樓的手臂,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卻又像是陷入了噩夢中,不斷地搖著頭,惶恐難受地喊道:“對不起,都是我沒有保護好了,才讓你在人間受了這麼多苦,阿靈,對不起,對不起……”
旁邊的謝瑤華,聽得那叫一個一頭霧水,阿靈又是誰?
可燕明淵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些,受到了很大的驚嚇,身體都控製不住地抖了一下,懵懵懂懂的,喊著阿靈這個名字。
又拽著謝君樓的手,怎麼也不肯鬆開,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無助可憐。
看到燕明淵這個樣子,謝君樓多少有些心疼,無奈地歎了聲氣,和謝瑤華說:“你先去七七那邊,我留在這裏。”
“好。”謝瑤華點了點頭,也不知道燕明淵這到底是怎麼了,夢裏又是喊著誰的名字。
謝君樓將滑下來的被子拉好,垂眸看著燕明淵的眉目,輕聲呢喃:“你啊,明知道我會把她帶回家的,何苦也要來受這麼多苦呢?”
少年眉眼精致,眉梢間卻都是藏不住的疲憊,而這張臉,和當年的樣子,有了一定的差別,但謝君樓還是一眼,就能夠認出他來。
他是昔日陪伴在拂靈身邊的小童。
灼華。
謝君樓絮絮叨叨和他說了許多話,都是在說他們曾經的過往,隻是燕明淵,完全沒有聽進去,還是一聲聲喚著阿靈。
聽到燕明淵執著的喚著拂靈的名字,謝君樓心裏千回百轉,心尖上更是蔓延出一抹鈍痛來,無比難過。
這世上,除了他之外,還有人把拂靈放在心上疼著的。
謝君樓守了燕明淵小半宿,也聽燕明淵喊了半宿的阿靈。
到了後半夜的時候,燕明淵才昏昏沉沉地醒來,痛苦地睜開眼睛時,一下子就對上了謝君樓那雙泛著血絲的眼眸。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喊:“師……世子。”
話語剛出口的時候,燕明淵才意識到自己不該喊師傅,又生生地將師傅二字,改成了世子。
“無礙,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你喚師傅了。”謝君樓拿著濕毛巾,擦了擦少年額頭上的薄汗,話語溫溫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