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初冬,寒風漸起。
庭中草木凋零,橫斜的枯枝寥寥落落,在寒風中搖搖欲墜。
李建成披著大氅倚坐在廊下,半闔著眼懶洋洋地聽著自家姑娘在耳邊絮絮叨叨。
“我說啊——”
在聽到諸如‘以後出門一定要告訴她,不許光著腳在屋頂上亂走’之類的話後,他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了婠婠的話。
“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囉嗦?”
婠婠眼中劃過一絲喜意,好歹說了這麼久,總算給點反應了。
麵上卻佯作生氣的模樣嗔道:“以前你又不聽我的。”
“我現在也不聽你的。”
婠婠:......看在你今天狀態不錯的份上,老娘不和你計較。
“是是是,你現在也不聽我的,都是我們聽你話,行了吧?”
婠婠叉腰氣呼呼道,眸子裏卻含著清淺的笑意。
李建成輕微地搖了搖頭,發梢在身後散散漫漫地掃過。
“外麵如何。”
“終於問起來了?”
婠婠在他身邊坐下,說話的語調微微上揚。
她前段日子說話行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裏不對戳到對方傷疤,也就是不久前算是說開了一點,稍微能和從前相處一樣放肆些了。WwW.com
也隻是稍微而已。
如果外麵那些認識這位魔門聖女的江湖豪俠看見這段日子裏婠婠像是對待精致瓷器一樣細心照顧人,輕聲細語溫溫和和,怕不是會以為自己眼瞎了,或者就是婠婠像民間漸漸傳出的故事一般,被精怪奪舍了呢。
婠婠輕輕“哼”了一聲:“還是那樣唄,除了那些個老滑頭,隻有你那幾個弟弟妹妹找你快找瘋了而已。”
對此她心中也奇怪。
自找到李建成後,哪怕那時他無知無覺,她也一直在他左右,有些東西看得也分明。
李元吉和李智雲,一天可能在李建成那裏得不到一句有意義的話,卻也相當粘他,幾乎是寸步不離。
李世民和李玄霸態度卻十分微妙,親近若有若無,尊敬遊移不定。
李秀寧則態度不明。
誰料這一次李建成拋下一切,隻身離開,反應最大的卻不是和李建成關係最好的李元吉,而是李世民。
分明他是這一場事故中最大的得益者,婠婠卻看得到,在他持續幾個月都尋不到李建成的下落後,幾近崩潰的麵容。
從前的忌憚是真的,現在的擔憂也是真的。
人族真是一種奇怪的種族,他們會為了利益拋棄感情,卻也會為感情將一切置之度外。
婠婠這輩子當了二十年人類,卻仍然無法完全理解人族的矛盾心理。
李建成聞言,隻垂眸笑了笑。
現世這些年,他魂魄陷於妄境,隻有一縷元神留在此身,所行所道雖是出自本心,但終究與最初有些不同。
卻原來,世民和玄霸都發現了麼?
是了,當初他意外離開的時候,他們也是能記事的年紀了。
何況這兩個弟弟本就早慧,他最初如何,後來如何,自是能夠發覺。
“我出去見見他們吧。”
李建成輕聲道,“總不能讓他們一直為我的事情費心。”
“你認真的?”
婠婠皺眉,她心裏知曉這些留在現世的血親在李建成心裏是何等地位,昔年相處之時,雖麵上不曾顯現出來,但跟在他身邊的漫長時光中,到底還是能窺見一二,那掩藏在嬉笑怒罵後對故園的深切思念。
隻是,李建成現在的精神狀態完全不對頭,時好時壞的,否則當初她也不能輕而易舉把人從大唐皇宮中撈出來。
她無法保證見到血親後會不會刺激到好不容易穩定的精神狀況,委實不敢就這麼放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