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兩家雖然都在上梁城內,但距離說近也不近。花轎要由東向西穿過大半個上梁城。
花轎裏坐了大半個時辰,才終於到了地方。婚禮自是繁瑣的,宋漣漪由著人引導下了花轎,跨過馬鞍走過火盆,來到前廳內。她知道郭懷清年幼便父母雙亡,此刻堂前坐著的是他的恩師,大將軍霍遠山。
拜過天地,她又被牽引著走出廳外。一路上隻見紅布外人影綽綽,都是道喜的人。
這府邸布局自然與宋府不同,宋漣漪感覺陌生極了。她就像走馬觀花一般,走過階梯,繞過回廊,過了小橋,這才進入一個院子裏。願兒將漣漪扶進屋內,引她坐在了右耳房的床沿上。
一直未出聲的郭懷清終於說了句話:“今日積雪還未消融幹淨,你冷嗎?”
“不冷的。”漣漪搖了搖頭,出聲才覺自己嗓子都有些啞了。
郭懷清嗯了聲,囑咐門口的丫鬟給屋裏再生些火,“那你且在此歇著,我先去應付前廳的客人。”
漣漪自是知道他還得忙,點了點頭。
紅燭無聲地燃燒著,外麵本是極冷,但屋裏卻是十分溫暖。屋裏雖有幾個丫鬟守著,但是她們做事都是極伶俐的,此時也未發出任何聲音。
漣漪隻覺得眼幹澀極了,想來是剛才在轎中哭得太厲害的緣故。
她心想,今日可是大婚之夜,哭得太厲害也不好見人啊。希望郭懷清在前廳應付得再久些,好讓自己的眼睛消消腫。
郭懷清剛榮升為將軍,又有霍遠山的麵子在,到場的不乏有頭有臉的人物。更別說這麼多年營中認識的兄弟們。他忙著招呼,因是新郎官,被灌了好些酒。竟是覺得平時練武都沒有這麼累過。
直至快到二更,客人們才走得差不多。
霍東行今晚看起來是喝了不少酒,醉得快要不省人事了。他摟過郭懷清,嘴裏吐出濃烈的酒氣來:“子牧,我今兒就放過你,就不鬧、鬧洞房了。隻不過改天,你一定、一定要好好請我單獨吃頓飯,你這大婚,都沒陪我喝幾杯。”
懷清笑道:“沒問題!我隨叫隨到。”
玉珠扶住自己的哥哥,“你今晚都歡成什麼樣了,還想喝酒。這麼臭,趕緊回家洗洗去吧。”說罷,讓霍東行的手下將他帶去馬車上。
玉珠朝懷清說道:“恭喜你了,子牧。你也算是得償所願,抱得美人歸。今夜你也累了,就不叨擾你了。”
懷清點點頭:“慢走。路上當心些。”
看著玉珠他們走遠,懷清這才轉身。前廳還是一片忙碌景象,客人吃完的剩菜剩飯、杯碗盆勺在桌上淩亂著,一片狼籍景象。
穿過前廳,郭懷清不疾不徐地往漣漪的棲梅院走去。熱鬧過後的府邸,此時倒是一片寂靜。雪還未化完,他一路過來能聽到踩雪時細碎的聲響。
他進了棲梅院,卻是停下了腳步。院中裝飾得喜慶極了,映入眼簾的滿是紅色,他隱約看到右耳房內那個靜坐的影子。此刻,他倒有些緊張起來。一時不知道自己待會應該如何與她相處。
霍東行說他過於心急,二人認識不過半年,更是未見過幾麵,相處著實還生疏著。可他如此心急著成婚,也隻是怕自己若不以結親為條件,救下她後,她也不會因感激而主動嫁予他。
他在院裏來回踱步,始終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轉而一想,這是他明媒正娶回來的妻子,而且這門婚事是她自己同意的。他費了這些心思,又在西邊差點豁出了性命,如今卻在婚房外猶豫,讓別人知道豈不是可笑。m.X520xs.Com
思及此,他才壯了膽,開門進去。
守著的丫鬟們見他進來,忙行禮道:“將軍。”
他點了點頭,徑直來到床邊。丫鬟隨即遞來喜稱,懷清接了過來,掀開了紅蓋頭。
當即對上了她的眼睛,郭懷清瞬間心慌起來。那明顯哭過的眼睛此刻還紅著,好看的杏眼都腫了,仔細看還能看到眼角的淚痕。她就這樣睜著水汪汪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她是不願意的吧?
她本就是不願意的。
他原本在院子中的心理建設轟然倒塌了。
丫鬟遞過酒杯,他順勢接了過來,兩人喝下了合巹酒。
丫鬟們說了賀詞,一一退下了。
兩支大紅燭無聲地燃燒著,房間明亮得很,他眼神慌亂也不知要看哪裏。忽得又瞅見床鋪上兩床鴛鴦大紅錦緞,眼神更是閃爍了。
這亮光叫他難受,他輕咳了一聲,說道:“我去將蠟燭滅了。”
“哎。”漣漪慌忙製止他,“新婚紅燭不能滅的,要燃到天亮。否則不吉利的。”
原是這樣。他伸出的手便又縮回去了。
“那就歇息吧。”他躊躇著,低下頭,準備寬衣。漣漪上前要替他解,他卻下意識轉了身,“還是我自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