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麵尷尬的可不止穆青遙,漣漪也已經低垂著頭,臉越發紅了。
隻能由郭懷清來打破這個尷尬的境地,“漣漪,這是昨晚給你看病的大夫,穆青遙穆醫官。”
漣漪這才抬頭,努力讓自己自然些,這營中竟然有女醫官,她有些驚訝。隨即感謝道:“穆醫官,謝謝你。”
穆青遙輕咳了聲:“無事,這是青遙的職責,夫人客氣了。”
漣漪對這個女醫官還是有些好奇的,見她還站在那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雖然膚色不白,但一張瓜子臉很是標誌,眼睛靈巧動人,身姿纖細而瘦長,氣質溫婉優雅。
懷清見她躊躇的樣子,開口道:“穆醫官,藥放這裏就好了,你先退下吧。”
“噢,好。”穆青遙恍然回神,將手中的托盤匆匆放下,轉身出去。
待穆青遙走後,漣漪這才說道:“營中竟然有女醫官,我還是第一次見。”
“穆醫官可不是常人,她並不是京中派來的。這敦州從前有一位醫術十分高超的賀神醫,敦州百姓都說他如扁鵲轉世,隻可惜前兩年去世了。而穆醫官是賀神醫的關門弟子,接替了賀神醫的位子,繼續為敦州百姓治病。她有日采藥途中遇險,被我救下,為了感謝我,答應來營中當醫官,直至敦州脫險。”
“原來如此。”
郭懷清隨即把藥端了過來,“我喂你喝完藥,要去訓兵了。”
漣漪乖乖把藥喝了,郭懷清扶她睡下,囑咐道:“好好再睡一覺,這樣明天才有體力趕路。”
他本也不想這樣急匆匆將她送走,可她在這裏多待一日,他就憂心一日,況且後日也不知會是何種結果,無論怎麼看,她都要在明日啟程。
他見她聽話地閉了眼,這才出去。
漣漪醒來時,竟到了傍晚,她不知是這藥效太好,還是因為自己這二十多日太過於疲憊。
待她掀開帳簾時,看到的是一片壯闊的景象。之前因身體不適,所有的感官都好似有些遲鈍,可此時,她的視覺、嗅覺、觸覺都清晰起來。
原本應該肥沃的綠草敵不過秋天的到來,變成了稀疏的叢叢雜草,但一陣風吹來,她還是能聞到草的清香。遠方的夕陽斜靠在山頂上,耀眼的光晃得人有些刺眼。這蒼茫大地,一片金黃,而無數的白色營帳就這樣在荒漠中佇立著,點綴了這單調的顏色。
大雁適時地從她頭頂飛過,鳴叫出了思鄉之音,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許多從邊塞回來的詩人能寫出曠達而壯麗的詩句,這情與景無一不在催化著詩的創作。一時間她的情緒也油然而生,想到了自己未曾怎麼交代就離開上梁,也不知父親、母親、以菱和願兒他們是否擔心著自己。她這才想起應該寫封信給上梁的親人們。
待她寫完信,懷清就回來了,告訴她有上梁故人來了。
她一時疑惑。
等到了主帥吃飯的營帳,她才見到那位故人。
他恭敬地坐在位置上,陪在一位白須老人身旁。那白須老人正和霍東行暢談著,玉珠也在一旁作陪。見他們進來,席上的眾人皆看了過來。
漣漪一進來就知道上桌這位老者必定身居高位,郭懷清適時給她指引,“漣漪,這位大人乃是敦州新任刺史常嵩大人。”
漣漪驚訝,原來眼前的老者就是大名鼎鼎的常嵩。
常嵩這個名字隻怕上梁沒幾人是不知道的,他是兩朝元老,其經曆可謂傳奇。常嵩是先帝在位時最傑出的外交大家,他奉先帝命令,出使西域,與許多國家交好促進商道的繁榮。
但讓他真正聲名鵲起的是一次史詩般的遊說。當年他還在西域,偶然得知西戎要突襲大周邊界,他在來不及向皇帝稟報的情況下,遊說西域幾個大國出兵幫助,竟奇跡般地抵擋了西戎的進犯。這等魄力與智慧,讓人敬佩不已。
可惜後來他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商道還是因為大周軍力不足而被西戎掐斷,而常嵩也黯然離開了他苦心經營數十年的西域與商道,回上梁任了禮部尚書一職。到如今他致仕也已多年,沒想到又重新回到了他年輕時為之經營的故地。當真是寶刀未老。
前敦州刺史因危難時拒不出兵,霍遠山因此失了援助。皇帝震怒,很快就治了刺史的罪。漣漪來時就在疑惑敦州刺史應當由誰接任,畢竟敦州如今的境況十分特殊,它是與西戎刀鋒相見的第一戰場,敦州刺史若是沒有些能力是萬萬不可勝任的,並且朝中也很少有人在這個時候還會硬著頭皮去邊疆。
沒想到一個多月後,她終於見到了新刺史。這樣一位經驗豐富的刺史,必定能幫助懷清,這讓她也安心了些。
漣漪趕忙行禮:“妾身見過常大人。”
常嵩臉色和藹,“夫人無需多禮。”他捋了捋胡須,眯成縫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漣漪,這才感歎道:“夫人雖看上去柔弱,沒想到竟能風餐露宿來到敦州,此等勇氣老夫都十分佩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