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眾人再一次束手無策時,漣漪說道:“阿昌,你帶兩個人去城裏的各個藥鋪,以刺史名義向他們借。先挑止血愈合的藥來,能拿多少拿多少。”WwW.com
阿昌答應著,跑了出去。
府中到處都是慘叫聲,漣漪替一個傷兵包紮好後,忍不住問道:“前線戰況如何?”
傷兵嘴唇發白,一臉絕望,“太多了,人真的太多了。我們根本來不及阻擋,此刻他們應該開始爬梯上城牆了。”
漣漪如鯁在喉,手不由得顫了一下。
到了下午,越來越多的傷員已經不是箭傷,而是刀傷了。敵人定然已經上了城牆,和城牆上的士兵近身打鬥了。漣漪沒有想到城門口這麼快就變得岌岌可危。
大哥……他現在怎麼樣了?
她不過片刻分神,一個人便搭上了她的肩,她回頭一看,嚇了一跳。眼前的人一隻眼被戳瞎,血流不止,而他右手手臂已經不在了,整個人痛得直扭曲。
“求求你,救救我。”
漣漪將他扶住,大聲呼喊著:“大夫,來個大夫啊!”
那喑啞的聲音,她覺得不像是自己喉嚨裏發出的。
過了好一會,終於來了個大夫。他二話不說就將草藥敷在了他右臂截斷麵上,那人立馬痛得掙紮起來。
“快將他按住!”
漣漪撲了上去,將他僅有的左臂控製住。
好不容易包紮好了,最痛苦的就是眼睛的止血了。他們必須將他壞死的眼球摳出來。
漣漪做了好一會的心理準備,這才用眼神示意大夫。她緊緊地抱住那人的左臂。她已經不敢看了。
那人如預期般劇烈地掙紮起來,疼痛下忍不住猛踹了漣漪一腳,可她仍是死死抱住他的手臂。
等她看到取出來的壞死的眼睛時,忍不住劇烈幹嘔起來。
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她隻知道自己包紮了許多人,或斷手,或斷腿,她漸漸地已經習慣了這血腥的場麵。直到昏暗地看不到人了,她才恍然發現天已經黑了。
等陸續點起院子的燈後,隻能看見滿地的傷員。很多人隻能在門外,露天下等待醫治。
今日,送走了好些人……
北邊的聲響終於逐漸安靜了下來,西戎應該停止了攻擊。
她雖然已經筋疲力盡,卻仍然神經緊繃,因為仍然有很多人在昏暗的角落裏乞求著救救他們。她喘息了片刻,又過去幫忙了。她學得很快,已經可以獨自替傷兵進行簡單包紮。
兩個時辰後,她終於歇了下來。
長夜如水般清冷,但這對於傷員來說卻是幸事,至少減少了傷口因過熱而潰爛的可能性。從四麵八方不斷傳來□□聲,漣漪不自覺地抱住了自己。
起碼還有兩日,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下去……
這一夜,昏昏沉沉地睡了幾個時辰,天微亮,她又努力讓自己打起精神來。在這黑暗的幾個時辰裏,許多人在睡夢中離去了。他們或是傷口感染,或是傷勢過重,就這樣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巨響又如約而至了,似乎比昨日更加劇烈。也許是見昨日猛烈進攻並沒有攻破,西戎有些急躁起來。
但是,大周的將士卻異常得頑強。他們深知一旦防守被突破,自己的親人就將麵臨滅頂之災。
漣漪每一刻都覺得萬分難熬,她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度日如年。刺史府早已容不下這麼多傷兵了,他們不得不另辟些空地才能安置他們。不過好在越來越多的百姓過來幫忙,連像峰兒和心語這些孩子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侵略者永遠都低估了被侵略者守衛家園的決心,這不僅關係到生死,還有尊嚴。
不眠不休了兩天一夜,漣漪早已累得虛脫。
子軒帶回了大哥的一些消息,他在城頭坐鎮,指揮著後勤補給。駐紮牧州的將軍也是身經百戰,況且牧州本就易守難攻,他們必須堅持到援軍的到來。
第三日的攻城似乎結束得有些早,天還未黑透,攻城的聲音便停歇了。
眾人皆十分欣喜,以為迎來了緩氣的機會。隻要熬過今夜,明天援兵就要來了!但,當燈火全部亮起之時,廝殺聲再次響起了。
“夫人,西戎是想要今夜破城門啊!”阿圖說出了真相,漣漪哪能不明白。
一旦到了明日,援軍若是到了,那不確定性就大了。這西戎,是想在天亮前拿下牧州!
同樣忙得焦頭爛額的以梅,此刻也呆愣地望向城門的方向。廝殺的聲音籠罩著整座城市。
“城門破了!西戎殺進來了!”
不知是誰在報信,漸漸地,報信的聲音越來越多。
院子裏的傷兵都漸漸地站起,神情漠然,他們自知逃不了了,也許正麵對抗還能殺掉些敵人。
不一會兒,院子裏外的傷兵盡數站了起來,他們一言不發,卻握緊了屬於他們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