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完了？”
“嗯。”郭懷清眼睛發紅，似有很多話要說，但最後也未說什麼，“仗打完了，我們該回家了。”
她的手摸上了他的臉，替他仔細地擦了擦臉上的風沙和血跡，又將他額前的散發捋到耳後。她知道他定是打完仗就拚命往回趕。
漣漪眼中噙滿淚水，她答應著：“好，我們回家。”
＊
一個月之後，曾經煊赫百年的西戎王都麗澤，迎來了大周的第一任都護，這也表明西戎疆域正式劃入大周版圖。
待漣漪出了月子，郭懷清這才決定起身。
他們準備先去牧州一趟。
宋謙明一家早已在城門口翹首以盼。見到二人下了馬車，峰兒興奮地喊著姑姑，以梅迫不及待上前與漣漪相擁。
漣漪終是感受到了以梅肚子的微隆，“快五個月了吧？”
以梅點頭，“是啊，五個月了。”
以梅懷孕的消息，漣漪早就知道了。此次攻打西戎，宋謙明也是立下許多功績，皇上自然對他進行了恩賞。西戎東南部幾座城池納入牧州，宋謙明繼續掌管這片地區。
“快讓我看看，我的小侄女呢？”以梅迫不及待地問道。
郭懷清將孩子抱了過來，宋謙明夫婦趕忙湊上前去，峰兒更是擠了進去。
“念安，小念安。”以梅叫著她的名字，繈褓中的孩子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竟衝她笑了起來。
“姑姑，妹妹笑了！”峰兒大喊著，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嬰兒的臉蛋。m.X520xs.Com
霍東行見到剛出生的娃娃時，還嚷嚷著醜，沒想到不過半個月，孩子就變得粉嘟嘟得，叫人喜愛不已。
“看來小念安是收到了外祖父的祝福了。”宋謙明眼底柔和，念安這個名字還是宋運給起的，“想想漣漪剛懷念安時，那是多麼驚心動魄。西戎攻城，三天兩夜沒睡幾個時辰，又在城中躲避西戎軍，沒想到這樣我們念安都平平安安的。”
念安，念安，隻念她平平安安。
漣漪看著還在繈褓中的念安，揮舞著小拳頭，咯咯笑著，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臉。是啊，有什麼比平安還要重要呢？
郭懷清他們又在牧州待了幾天。
牧州北坡是一片廣闊的空地，大部分前線犧牲的將士都掩埋在這裏。這裏視野廣闊，商道交錯，路過的行人遠眺便能望見這塊墓園。以此，向他們獻上敬意。
郭懷清在牧州重整了武威軍，這些將士隨他出生入死，終於能榮歸故裏了。
今日，他們終於可以踏上東歸之路。
天氣炎熱，沙塵漫天，漣漪雖戴著麵紗，仍是能感覺到灼灼熱氣。她回頭望著牧州城，一陣風吹來，吹起了她的麵紗，在風中搖曳著。
今日啟程，她不知道何時能再見這片土地，雖然相處不到一年，但這片土地已經在她生命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去年秋天，與她一同來到黃河以西的是霍東行和霍玉珠，而此刻陪她東歸上梁的是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
玉珠還留在敦州。陳敬元仍是敦州刺史，玉珠說既然他能為了她來到敦州，那她便能陪他守著敦州。霍東行則準備在西域多待一些時日，西域壯麗遼闊，此刻大周疆土更加廣袤，他要好好地在西域遊玩一番。
一陣號角聲，在城樓頂響起，聲音渾厚而莊嚴，綿長又經久不息。將士們皆肅立，緩緩低下頭顱，瞬間寂靜無聲。
連角聲震起展翅的雄鷹。
世界隻剩下這渾厚的聲音，心卻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透過朦朧的麵紗，漣漪仿佛看到了許多人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霍遠山還精神十足，坐在飯桌旁侃侃而談，原本黝黑的臉也因微醺而漲紅。
常嵩手執節杖，節杖上銅鈴叮當響，腳踏細軟的黃沙，堅定地朝西走去。
心語還在院子裏嬉戲，發出咯咯的笑聲。阿昌在院中掃地，阿昌嫂在忙著搗衣。
很難將他們忘記，也不會將他們忘記。山川湖海，大漠雪山，都會記得他們，那些為了和平與繁榮而犧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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