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新來的農民們(1 / 3)

“快快,咱們這還來的農戶嗎?都種過了牛痘沒?快給登記上!”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是千百年來都未曾改變的起居習慣,買活軍這裏,由於白日裏回家的機會不多,因此許多家務必須找時間來幹,白天的時間便更緊了,人們往往在日出前就起了,女娘們借著曦洗漱做飯,男人們則扛起鋤下地去,幹了一道活再回來吃早飯——城裏人的早餐多數是粥之類,村裏人的早飯,在農忙時分也是實實在在的幹飯,甚至還直接用豬油來拌的,這是因為早上沒太多時間做菜,而要幹活的人必須吃得油水。

日子誠然是好過起來了,好過就好過在飯上,在往常,哪怕是農忙,也不過就是幹飯盡量吃飽而已,與此同時,家裏其餘不做‘全活’的人便隻能節衣縮食,喝些稀粥來混個肚兒圓,孩子們則成天在田裏野外瘋跑,逮著一切肉的東西來解饞,田鼠、蛇、螞蚱,就沒他們不吃的。隻青蛙因為是益蟲會被家裏人嗬斥著不敢吃,偶爾還去田間偷菜——現在倒沒什麼人偷菜了,不僅因為日子好過了,也因為孩子們也忙了起來,五歲以上的孩子,半日幫家裏做活,半日便要去村上課,六七歲的大孩子抱著弟弟妹妹在村口課,這已經是眾人都習以為常的景象了。

而且,現在孩子們也沒那樣饞了,現如今做活的大人在農忙時分可以吃幹飯,吃炒雞蛋,吃豬油——孩兒們雖然隻土豆幹飯和鹹菜,隻要去上學,一天也能吃一個雞蛋,而且下了晚學以後,母親會較時間做飯,便可以掐了出的青菜,用豬油和冬醃菜炒上一碟來下飯,全家人都能將幹糧盡力吃飽,這在從前已經是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除此之外,疾病的擔憂也減少了一些,孩子們的記憶是較模糊的,不太會去留心疾病的消息,就更不會恐懼了。大人們在成長的過程三不五時就要同齡人的損失——發天花痘、發水痘、得了瘧疾、肺癆、百日咳,掉到水裏或是冬日洗澡感了風寒,得了攪腸痧、大肚病……一個孩子平平安安地長到能成親的年歲是不容易的,福建道這裏,十個孩子生下來,或許隻五個孩子能被養活,其餘都化作了嬰兒塔的屍骨,而這五個孩子裏隻個長大成人也再正常不過了。

買活軍倒也沒帶來什麼靈丹妙,倒是帶來了一大堆的忌諱,譬如要防止肺癆便不能隨地吐痰,要防止大肚病便不能吃釘螺,要防止瘧疾便要防蚊子咬,要用艾草時不時地熏屋子。現在掃盲班要畢業,第一個考的是語文,第二個是算學,第三個便是常識,除了防疫的常識之外,還一些在買活軍治下生活要明白的常識,譬如說籌子的使用和分辨,糾紛的處理,以及買活軍的一些律條,不能私自鬥毆,不能私自買賣人口,不能買賣田地,不能收二重租子。

——所謂的二重租子,便是將自家種不完的地分給來的農戶耕種,在買活軍的租子上再收一點,在農戶們來說,這不算是地主,地主的租子沒收得這麼少的,便猶如是借錢給的一點利息,畢竟生田和熟田的出產也相的區,把一塊好熟田借給人,難道除了人就不能再獲取一些的什麼好處嗎?

買活軍既然不許,那便也沒辦法,陽奉陰違的在買活軍治下是做不得的,他們的吏目下鄉的次數太多了,人員還經常更換,壓根沒辦法買通,甚至辦出案子來還能加政審分,是以村裏每年都人因為違規被捉走,村長就像是走馬燈一般地換著,直到今年開始才逐漸地穩定下來,因為所想做村霸的人幾乎都被抓完了。

地今年也理得差不多了,買活軍一批吏目這幾年專門地在各村厘定田地,劃分田,這是艱巨的工作,艱巨的點不在於測量,而在於由此產生的紛爭。這和上戶口簿冊基本是同時進行的,這就不可避免地涉及到了許多和從前的簿冊不上的田地,多農戶的地是租的,或者是私下開墾,多吃多占的。

雖說現在所的土地名義上都是買活軍的了,既然買活軍還會請地主們吃飯,買了他們的地,那麼自耕農便覺得他們家的那些地仍可說是他們家的,還些沒田地冊的地也可以混水魚地登記成他們家的——佃戶長工們卻此不服,因為他們的地全隻能靠分,看不得自耕農因此占了便宜去。

這種紛爭也大大地加劇了宗族的瓦解,不少陳年的冤仇又被翻了出來,雙方都氣呼呼地想要爭取吏目們的支持,不過吏目們一般並不摻和,不管農民們試圖怎麼地滲透他們,他們都是一門心思地厘定著村裏可以耕種的土地,把如今的權屬況忠實地登記上去。而後由縣裏出人來給農戶們開大會——大多數村子都不少耕地處於半拋荒的狀態,而如今的這些人口是不夠種的,因此買活軍準備從外引人進來種這些地。

這是大部分農戶不願見到,卻也不得不承認的現實,不少好田因為疏於養護慢慢地荒了,這確然是的,而且天候越差便越是容易荒了好田,這道理粗荒謬,的確是如此:大多數好田都是地主的,地主自家耕種不完,隻能分給佃戶、長工耕種,而如天候不好,一畝田一年的出產連佃戶一人都養活不了,那地主的佃戶越多便越虧本,他們隻能把田荒了幾年,隻做基本的養護,任由許多佃戶在此期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變做了流民,讓剩下來的少數佃戶種更多的田,雖然總的產出減少了許多,支出也會因此變少,之後天候和治安都慢慢地平複了,再開始找的佃戶,收留的流民來為他們精耕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