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裏無人”
“我這裏也無人有一枚腳印,此二人或許越牆離去了”
“保護現場,等煤油燈來仔細勘察”
“是”
“這,這有個陰影哦是梯子啊,也可能是上房逃跑,我也跟著去看看”
夜裏十點半,小院內外卻是燈火通明,二十幾個更士翻箱倒櫃,有的人在院子裏四處勘察,也有人把人拉到胡同口僻靜處,點著煤油燈一個個仔細詢問,房東哭喪著臉,回答著更士的問題,“一個多月前住進來的平時早出晚歸,掃盲班考過之後,就做兩份力工,所以到家很晚,也不在家裏開火,和鄰居來往很少”
“有沒有更新他的工作”
“一開始說是在碼頭扛包,後來掃盲班通過之後,好像就做起商人跟班來了,我我也沒有謄寫信息冊想著也不急於一時,最近房客來去得多,忙著騰房子換租客,便顧不上這頭了。請老爺們恕罪”
所謂的信息冊,是買地房東都要寫的東西,道理類似於戶籍冊大多房東也都很樂意編寫,主要是為了確定自己的房客有一份收入穩定的工作,還有個來路,尤其是整租房子帶家具的房東,還要把合同去官府備案,寫信到租客老家去查個政審分的檔案,才能放心。否則,若是租客私下搬了家具,賣後逃離,豈不是隻能徒呼負負了
像是這戶人家,它是房東也住在裏頭,隻是隔出小間來分租的,對信息冊就沒有那麼依賴了,而且在此落腳的,很多是外來的無分人員,或者低收入到處打雜工的人群,他們的信息是時常更換的,工作也往往變動不定譬如說一個外來的壯漢,帶了一個女眷來,因為不願分開住,很可能先在此落腳,等到他們都考過了掃盲班,對買地這裏的治安,也有了相當的信任,這壯漢便報名去修路,把此處退租,讓女眷去住單身宿舍,又或者給女眷在修路隊也找個職司,一道離去。
既然如此,這種房子的信息冊,也就形同虛設了,楚組長拿著冊子翻了幾下,見這1412的後頭,隻是登記了一個叫盧發財的人名,寫了個身份編碼,工作單位潦草登記了個碼頭力工。便知道這裏唯獨的線索,就隻是此人的身份數字了,“這身份卡你是看著他拿出來的這行字,他寫的還是你寫的”
房東聽他聲口,便知道自己大概是不會被追究了,一口氣這才喘得出來,忙邀功般急著道,“是我寫的他說他來寫,我說你識字嗎怕不是寫得還是拚音喲那人便不響了”
他記憶倒是好,一個多月以前的對話,還記得清清楚楚,對這盧發財的形象也比別的鄰居記得更清楚些,“這個人留了大胡子,說是多年來的習慣,因為裏頭沒有虱子,倒也沒讓他剃,不過頭發是剪短了的。我記得這胡子形容很特殊,身量頗高,大概比我高一個頭有的,聽口音是山陽道來討生活的。您可以去山陽同鄉促進會問問,後來我問他,怎麼不去碼頭上工了,他說是同鄉介紹了一個跟班跑腿的活計,因還沒有穩定下來,便沒和我說。”
說完這些,他也沒什麼別的好說的了,至於朋友,那是沒有來過的,“本身我們房子裏,也不鼓勵租客帶人回來的,這樣逼仄的地方,擾攘起來豈不是更心煩了就是最近這個月來,規矩略有鬆動房客們多有分床出去的,想著貼補房租,我也睜隻眼閉隻眼,隨他們。這這不犯法罷,老爺”
要說是否觸犯了規定,那當然是觸犯了的隨意容留外來人口,沒有經過登記,高低違反了好幾條法令,房客責任大些,但房東也有失察之罪。但這種事情真要細究起來,如今雲縣違法的人可就太多了若不然,那些外來人口哪裏能找得到地方住呢
客棧、單身宿舍、職工宿舍的空餘房間,始終都是有限的,進城的人登記統計下來,早就冒了,倘若一刀切,不許這樣分床,那麼頃刻間就要多出一兩萬人無處可去,隻能風餐露宿到頭來還是給市政官署找事兒,因此,楚組長也並未深責,隻是皺眉道,“這幾日情況的確特殊,也就罷了,下回還是要做好登記平日沒有這樣的事吧”
“沒有,那沒有,平日最多也就是帶親友回來略微借宿,生人是絕不會帶回來的,一般的客人寧可去住小客棧也不和人分床啊,這也太怪了”
這倒是實話,所謂的分床,自然就是把自己的床位分出一半給租客,這種老房子條件本來就不好,隔間小,床也不大,寬一米二的都算是不錯了,兩個人在這樣的床上睡,要麼是一人睡頭一人睡腳,聞著對方的腳臭味入眠,要麼就幾乎隻能相擁而眠了。隻要稍微有條件,不可能這麼委屈自己,平日裏就是想分床也沒有客源。也就是最近,太多人從吳興縣、臨城縣等地湧入雲縣要看運動大會,趕這個熱鬧,實在是一床難求了,方才應運而生這樣的分床經濟。
楚組長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掃了房東一眼,“那,可有異性分床之事啊”
“那是絕沒有的我都看著那,您請放心,這是六姐不喜的事情,這根弦,小老兒把得牢咱們這院子裏隔音也不好,什麼動靜都聽得清楚,若有這樣的事,旁人也早就舉報換政審分了,如此,招工還能優先錄用,您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