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電光閃爍,照得海麵忽明忽暗。
那怪物長相極為怪異,就像一個巨型蝙蝠,雙翼平張,足有六丈來寬,身體扁平,長尾搖曳,貼著波濤急速飛翔,一雙紫紅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閃耀,頗為可怖。
許宣大奇,他曾見漁民抓捕過與此頗為相似的怪物“蝠鱝”,賣給“仁濟堂”作為藥材,但蝠鱝的雙翼最寬也不足三丈,更不可能貼著海麵如此快速而長距地滑翔……難道這是許府食客們所說的“海中魔怪”龍鱝?
定睛望去,更覺驚異,那怪物的背上赫然盤坐著數十個白衣人,個個高冠大袖,麵敷白粉,分不清是男是女,手裏提著白紙燈籠,燈籠上用朱筆寫著“不夜”二字,遙遙望去,宛如一群無常鬼在巡海夜遊,陰森詭異。
怪物來勢極快,轉瞬就卷著狂風掠過他們身邊,向北翩翩飛去。那些白衣人目不斜視,看也不看他們一眼,拉長聲音,忽高忽低地唱著首奇怪的歌,聽來毛骨悚然。
眼見那龍鱝幽靈般地消失在夜色裏,兩人鬆了口氣。
王重陽沉吟道:“許兄,你肯助我一臂之力,自是感激無已。隻是……”尷尬地笑了笑,道:“隻是在下吸納了聖女元魄,又蒙她傳授‘先天功’,恩同再造。我已對著她立誓,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誅青龍,追回白虎石圖,除滅李師師、林靈素等神族敵人。如果師尊醒來後,命令我殺了你,在下隻怕……隻怕還得出手,萬請許兄海涵。”
“好啊,”許宣聽出他弦外之音,必定還會手下留情,伸了個懶腰,臥倒在冰麵上,笑道,“王兄,你原是女媧聖使,我原是伏羲轉世,可如今你偏偏練成了伏羲的‘先天神功’,而我卻修成了女媧的‘陰陽五雷大法’,成了非要決出生死的對頭……唉,世間之事,陰差陽錯,結果如何,難預料得很吶。”
王重陽聽到“女媧聖使”四字,臉上又是一燙,隻好假裝沒有聽見,咳嗽一聲,道:“許兄,天色不早了,等你我養足精神,再一起去尋找那孽畜,救出允真。”閉上眼,盤坐調息,不再說話。
許宣暗覺好笑,忖想:“這小子看起來聰俊過人,實則迂頭愣腦瞻前顧後,就算當真生死相拚,也必能將他耍得團團亂轉,不足為懼。”心下更寬。
浮冰跌宕,寒風徹骨,他裹著厚厚的白虎皮裘,又有真炁護體,倒也不覺得太冷。當下一遍遍地運轉真氣,迷迷糊糊睡著了。睡夢之中,也仍依照著林靈素所授的“因時因地,相生真氣”與青帝的“天人交感,八極轉圜”運轉經絡內的真氣。
醒來時,四周昏黑依舊,唯有東邊天海交接處湧動著一線赤豔的紅光。許宣口渴難耐,抓了塊浮冰,用真氣融化成溫水,捧著喝了。海東青呀呀尖啼,又捕了些鮮魚給兩人充饑。
吃飽喝足,海東青又驅逐著那兩隻狼雕,懸吊著許宣,繼續朝北飛翔。
王重陽則時而禦風飛掠,踏波踏行,緊隨著他們身後。若是常人,在這極寒北海飛上小半時辰,就已精疲力竭了,但他真氣深不可測,奔掠了兩個時辰仍麵不改色。
許宣又是羨妒又是佩服,暗想:“難怪狂妄如林靈素,也將這小子捧得甚高。我若有他這等本事,又何懼大仇不報?”念及父母,登時心痛如絞,又想:“這小子天資雖高,心思卻極為單純,打敗他固然不易,從但要想他口中套出‘先天神功’的奧秘,卻未必是件難事。等我修成‘白虎皮圖’的兩大絕學,要想報仇,又複何難!”
思緒飛轉,正盤算著如何借著與他交手之機,刺探其秘,那蛇聖女的元神恰好又醒來了,厲聲怒喝道:“王重陽,我說的話你當耳旁風麼?快快將這小子大卸八塊,丟到海裏喂魚!”
許宣哈哈笑道:“老賤人,隻怕你徒弟和我來來回回鬥上幾千合,總也殺不死我,看得你急怒攻心,先給活活氣死了。”
和王重陽使了個眼色,又一前一後地追鬥起來。兩人炁劍相交,光浪炸舞,所到之處,怒濤掀湧,海鳥驚飛,看似戰得舍生忘死,難分難解,實則卻都各留了幾分力,點到為止。
若是蛇聖女神魄俱全,兩人這番佯鬥自然逃不過她的法眼,但此時她殘存在王重陽體內的神識不過十之一二,實在難以看清端倪。就算起了疑心,也隻能怒叱亂罵,無可奈何。
待到聖女重新昏睡後,兩人又在浮冰上休憩了片刻,繼續循著海東青的指引,追尋青龍。
如此且戰且歇,一路北行,又過了六日。海麵的浮冰越來越多,晝短夜長,一天中能瞧見太陽的光景不足一個半時辰。夜裏躺臥在浮冰上時,空中的星星已稀少得看不見了,隻有一道道絢爛的極光流麗亂舞,變幻萬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