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陽吃了一驚,縮回手,支吾道:“師父,人死不能複生,倘若許官人是冤枉的,可就再沒有挽回的餘地啦。倒不如等他醒了,你再仔細詢問。”
蛇聖女怒道:“臭小子,你不聽我的話是不是?這小賊陰狡毒辣,豈有一句話是真的?他假冒伏羲,盜取神器,攪得蓬萊浩劫難逃,千刀萬剮也不為過!你對這小賊心慈手軟,小心他將來恩將仇報,害得你死無全屍!”
王重陽苦笑不語,這些話他早已聽得雙耳生繭了,心裏雖一萬個不相信許宣會謀害自己,嘴上卻不敢有片語反駁。蛇聖女喝罵了一陣,見他隻不從命,又急又氣,無可奈何,恨恨道:“罷啦罷啦!將來你吃盡苦頭時,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許宣迷迷糊糊聽見,“哇”地噴出一口水,咳嗽著笑道:“老妖怪,你若有王聖使十分之一的好心腸,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田地啦。這就叫小人之心,必遭惡報。”
王重陽見他蘇醒,生怕又與蛇聖女吵嚷起來,忙道:“師父,既然許官人身上並無煉天石圖,李師師又已連同青龍葬身火山之中,我們還是設法齊心協力,封印玄武……”
“封印玄武?”蛇聖女冷笑一聲,“五行土克水,那孽畜能逃出‘方丈封印’,必是有人盜走了封印的土屬神器與‘混沌皮圖’。沒有女媧娘娘留下的太古神器,就憑你們赤手空拳,也想降住玄武?”
王重陽一時語塞。
此時波濤洶湧,海麵如山丘起伏,玄武獸的吼聲雖然仍清晰可聞,距離他們卻已在數十裏外。
許宣受困火山許多日,此時始脫樊籠,豈肯再回去平白尋死?笑道:“重陽兄,這孽畜在北海逍遙自在,一沒撞斷天柱,二沒塗炭生靈,幹嘛要與它為難?依我之見,還是盡快找到那金國公主,看看有沒法子讓允真姑娘重新活轉過來,才是正事。”
他一心返回神州,借韃子之力報仇雪恨,若能得王重陽相助,自是如虎添翼,因此故意拿王允真為鉤餌。王重陽果然大為觸動,點頭稱是。蛇聖女冷笑連聲,不再言語。
此處距離最近的陸地也有千餘裏,狂風暴雪,驚濤駭浪,若是尋常人,不是被活活凍死,就是生生溺斃了。饒是王重陽真氣雄渾,如此背著許宣,踏海疾掠,也難以為繼。每過半個時辰,就得在浮冰上稍作歇息,吃過海冬青捕來的海魚,再繼續南行。
越往西南,風雪逐漸轉小,天色也漸轉明亮。過了三四“日”後,漫天繁星已瞧不清了,西邊天際隱隱可見一抹殘陽的餘光。
海麵上浮冰越來越少,飛掠時難以找到落腳借力的地方。王重陽索性以浮冰為舟,雙手為槳,破浪劃行。又過了幾日,海冬青高翔歡啼,前方水柱衝天,此起彼伏,浮出一群鯨魚。
兩人大喜,鯨魚必是順著溫暖的洋流向南遷徙,有它們作為“客船”,可就省力得多了。當下棄冰飛掠,躍到最為龐巨的頭鯨背脊。溫熱的水霧漫天濛濛灑落,迎著涼風,如沐春雨,連月來的寒冷、煩悶一掃而空。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還沒高興多久,海上忽然天昏地暗,陰雲滾滾。狂風越來越猛,驚濤重疊,掀得兩人坐立不穩。鯨群也仿佛耐受不住這等風暴,紛紛嗚鳴著朝下沉潛。
王重陽隻得又背起許宣,踏波穿浪,躍落在一座冰山上。那冰山被巨浪連番拍撞,裂紋迸生,捱不足小半時辰,“轟”地碎成了數截,又將他們摔入了如沸的冰洋之中。
兩人空負一身強猛真氣,在這恐怖的天地偉力麵前,也無計可施,唯有死死地抓住最厚的一塊堅冰,隨波跌宕,時而被拋起幾丈來高,時而重重地砸入海裏,載沉載浮。
風暴越來越猛,巨浪直如一座座黑色的高山,互相推擠崩塌,永無窮盡;又如同無數凶獸奔騰咆哮,震耳欲聾,要將世間一切碾為齏粉,撕為碎片。
冰塊接二連三地迸碎,越來越薄,越來越小,終於再也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一排大浪打來,“嘭嘭”連聲,許宣身下一空,抓著兩塊碎冰被拋出了六七丈外。
隻聽王重陽遙遙叫道:“許兄,你在哪兒?”待要應答,又是幾排巨浪遮天蓋地兜頭拍下,轟鳴如雷,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WwW.com
許宣心中閃過一絲恐懼,轉瞬又被憤怒所取代,大笑道:“賊老天嗬賊老天,姓趙的狗皇帝害不死我,賊禿、牛鼻子殺不了我,火山燒不化我,就連青龍、玄武也吞不了我……你許爺爺和宇宙同化,天地並齊,看你怎麼奈何得了我!”雙掌拍浪躍起,一邊以“六十四卦陰陽指”感天應勢,在風暴中搖曳翻旋,一邊縱聲高歌,大罵賊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