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西南邊突然傳來一聲炮響,一道紅光破空飛起,照得黑沉沉的海麵姹紫嫣紅。
接著又聽歡呼如雷,此起彼伏地叫道:“太子!是濟安太子!”“降龍諳班勃極烈!我們找到降龍諳班勃極烈啦!”
循聲望去,但見波濤起伏,幾艘巨艦正搖搖晃晃地朝這裏駛來,旗幟獵獵鼓舞,赫然繡著“金”、“葛王”幾個燦燦大字。
完顏烏祿!許宣又驚又喜,心中一鬆,真氣渙散,登時被大浪迎頭拍落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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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斜照,浮塵翻舞。許宣半躺在織錦被衾裏,斜倚舷窗,懶洋洋地逗弄著海冬青。
窗外白帆獵獵,碧空如洗。甲板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在朝陽下閃耀著刺眼的金光,與江上的冰層交相輝映。
此時不過是江南的初冬,北國卻早已是銀裝素裹的世界。寬廣的江麵約有一大半被堅冰覆蓋,剩餘的部分碎冰浮沉,水光粼粼。兩岸雪丘連綿,霞光盡染,一群寒鴉尖啼著從江上掠過。
忽聽有人叫道:“天鵝!”船上呼聲四起,數十個金兵搶奔到船頭,彎弓朝右前方射去。然而那十幾隻天鵝飛得極高,箭矢衝到半空便已紛紛墜落。眾金兵心有不甘,箭如雨飛,連射了數輪,卻無一能中。
“嗖!”一枝白羽箭破風銳響,閃電似的劃過藍天,當先的那隻天鵝登時被貫穿墜落。
眾人叫好不迭,許宣也忍不住喝了一聲彩,拍手道:“葛王神箭,天下無雙!春天沒到,咱們就有頭鵝宴吃啦!”持弓那人錦衣裘氈,魁偉英武,正是與他頗為投合的金國葛王完顏烏祿。
完顏烏祿微笑道:“太子謬讚,愧不敢當。殿下神功蓋世,屠虎博龍,微臣這點雕蟲小技不過是班門弄斧罷啦。”轉身將角弓遞與王重陽,道:“那日王真人與太子合鬥青龍,救下公主,實讓我們大開眼界。今日不如牛刀殺雞,還請真人為我們的‘頭鵝宴’再添幾道好菜。”
王重陽麵露難色,搖頭道:“我從沒學過如何射箭……”許宣笑道:“武學之道,殊途同歸,重陽兄何必如此謙虛?再推辭,到嘴的天鵝肉可就飛走啦!”眾人哄笑,齊聲催促。
王重陽隻得取出一箭,彎弓如滿月。“咻”地一聲,箭去如流星,竟然瞬間穿過了兩隻天鵝,墜落到江麵的冰層上。
眾金兵大出意料之外,一時間竟忘了喝彩。許宣想起當日與完顏亮比箭射雕的情景,不由手癢,叫道:“好箭法!我也來試試。”手掌一撐,徑直從舷窗躍上甲板,從一個金兵手裏接過角弓,空弦拉滿,指氣畢集,對準那行越飛越遠的天鵝,“嗖”地彈了出去。
氣箭如白虹,一隻天鵝應聲而落,餘勢未衰,又擦過第二隻天鵝的肚腹,那隻天鵝猛地往下一沉,又掙紮著展翅高飛,悲鳴驚逃。
許宣暗呼可惜,原以為自己逆煉了一個多月的“混沌之炁”,應比之前大有進益,不料還是功虧一簣。眾人卻已被震得目瞪口呆,鴉雀無聲,就連王重陽也大感驚佩,想不到他經脈盡斷,仍能以炁為箭,橫貫長空。
海東青衝天而起,疾電般抓起那隻墜落岸邊的天鵝,返回拋落甲板,又呀呀尖啼著在上空盤旋了片刻,撲翅落在許宣的肩頭,昂首睥睨。
完顏烏祿又驚又喜,捶胸長嘯,笑道:“殿下不僅手可屠龍博虎,還能空弦射落九烏,有如此太子,實我大金之幸!”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前後六艘江船上一齊爆起狂潮般的歡呼:“屠龍太子,天佑大金!屠龍太子,天佑大金!”
許宣盤腿坐在甲板上,望著眾金兵俯首跪拜,歡呼如沸,心中湧起難以描述的滋味。
自己從小以嶽少保和葛長庚為榜樣,隻盼著長大後,能入則為將,直搗黃龍,滅殺韃子,洗盡靖康之恥;能出則為道,雲遊名山,遍訪高人,得遂神仙之誌。想不到天意弄人,末了自己竟淪落魔門,成了名門正派必欲除之而後快的天下公敵,又陰差陽錯,變作矢誌掀翻趙宋王朝的金國太子……人生之路,就像這條將封未封的混同江,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暗流洶湧,詭譎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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