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忘情(1 / 2)

白素貞心頭猛地一陣劇跳,卻不由自主地脫口道:“人分好人壞人,難道你不分好壞都要救麼?如果……如果中毒的不是我,是其他什麼人,你也一樣拚死相救?”說到最後一句時,眼前閃過萬千紛亂幻影,耳邊好似聽見無數他的聲音,一時間目眩神迷,難以呼吸。

“白姐姐,”許宣胸嚨若堵,灼灼地凝視著她,一字字地道,“我不知道這一年來,你究竟經曆了什麼,但我知道,在你心底深處,其實一直還是記得我的,是不是?”

白素貞耳頰如燒,驀地收斂心神,又將匕首抵住他的喉嚨,低聲道:“你還沒回答我。”

許宣搖了搖頭,道:“我早就回答過你啦,隻是如今答案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溫柔悲喜的眼神突然變得說不出的冷酷陰狠,淡淡道:“一年前,我願意舍身以救天下人;但現在麼,除了你和……和寥寥幾個人,其他人是死是活,又與我何幹?”

白素貞心中一凜,刹那間,眼前這少年仿佛變了一個人,方才那奇異的熟悉感也隨之煙消雲散了。與他目光相對,如置寒淵,就連窗外吹入的和風拂在臉上,也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這時,樓下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與喧嘩聲,有人高聲道:“出來!都給我出來!公差爺爺來查人了!”接著“乒乒乓乓”之聲不絕,驚呼迭起。隻見窗外紅光湧動,數十人高舉火把,分幾股衝入了四周樓館。

許宣暗呼糟糕,這些官差必是奉命前來緝查刺客。原以為藏身青樓,可神不知鬼不覺地躲過此劫,想不到他們竟似要掘地三尺,不搜出林靈素誓不罷休。以他如今的修為,別說這區區幾十個官差,就算來數千禦林軍,也絲毫不懼;但此時城內盡是佛道各派的高手,白素貞又餘毒未消,一旦形跡敗露,好不容易籌劃的複仇大計就付之東流了。

與其冒險背著白素貞殺出重圍,倒不如設法瞞過官差。若周旋失敗,大不了再帶著她從那六合棺逃之夭夭。念頭急轉,低聲道:“白姐姐,狗皇帝正在滿城搜捕刺客,委屈你先隱瞞身份,隨我……”

話音未落,“嘭”地一聲,屋門已被人重重推開,四五個捕快提著燈籠衝了進來,不耐煩地叫道:“操他奶奶的,叫你開門,你……”瞥見白素貞舉著匕首,抵在許宣的咽喉上,俱是一愣,張口結舌,視線全如磁石附鐵般移轉不開。

許宣扭頭朝眾捕快拱了拱手,苦笑道:“各位公差老爺來得正好,快勸勸我娘子。普天之下,又有哪個男人不逢場作戲,到青樓裏聽幾出小曲兒,喝幾杯花酒的?偏就她不依不饒,追到這裏不說,還嚷嚷著要謀殺親夫,簡直把我大宋王法視為兒戲!”

眾捕快麵麵相覷,一時回不過神。一個滿臉凶相的捕頭撥開眾人,眯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白素貞好一會兒,叫道:“李媽媽,這小娘子是你們家的麼?”

老鴇小心翼翼地探入頭,陪笑道:“捕爺,奴家從未見過這位娘子。”奔到屋角將那盲女搖醒,低喝道:“采奴!還不告訴捕爺這位娘子怎會出現在這裏?”

那盲女茫然地站起身,朝眾人行了一禮,戰戰兢兢地道:“這位白……白娘子確是官人的夫人。奴正為官人斟酒唱曲,白娘子就衝進門來了。事起突然,奴也被……也被嚇昏了。”

許宣想不到她竟會為自己掩飾,鬆開原已按住背後刀柄的手。那捕頭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子正奇怪呢,這破窯子哪兒冒出來這麼個麵生的標致小娘子。小娘子,這小子說他是你的老公,是不是真的啊?”

許宣隻覺此人頗為眼熟,卻想不起是誰,見他色迷迷的不懷好意,直盯得白玉蟾雙頰酡紅,眉尖微蹙,生怕她嗔惱之下動了殺機,忙奪過匕首,擋在她身前,朝那捕頭拱了拱手,道:“這位捕爺,在下許完兆,乃是李公甫李捕頭的舅子,我娘子姓白,與我同是蘇州人氏,剛到京城不久。大人若仍有疑慮,可請來李捕頭一問便知……”

“鄭捕爺,”話音方落,李公甫已從門外搶身擠入,滿臉堆笑地朝那捕頭行禮道:“這兩位的確是卑職的舅子、舅婦。我舅子年少輕狂,常幹一些混賬糊塗事,別說舅婦了,我和內人都時常看不下去。想不到今日竟又把笑話鬧到這裏來了,實在是貽笑大方,無地自容……”

“那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了,”那姓鄭的捕頭滿布紅絲的雙眼依舊死死地盯著白素貞,仿佛恨不能將她吞到肚裏去,喉結滾動,“許官人有這麼美貌的娘子,居然還跑到這破窯子來找個瞎婊子取樂,也實在讓鄭某人不解。萬一白娘子激憤之下,真的錯手殺了你,豈不成了寡婦了?這般水靈粉嫩的寡婦,若換了我鄭虎,定然放心不下。”

鄭虎?許宣胸口如被重錘猛撞,猛然想起來了。這廝滿臉橫肉、三角眼,眼角外有一處刀疤,凶相畢露,竟是當初在成都地牢將他折磨得死去活來的鄭虎鄭節級!霎時間怒火直衝頭頂,恨不得當場將他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