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虎聽說有救,大喜過望,忙道:“許神醫放心,鄭某雖然隻是個捕頭,卻也廣通人脈,不管神醫缺什麼,隻要吩咐一聲,定可火速配齊。”
許宣道:“鄭捕爺神通廣大,臨安誰人不知?小人擔心的是,鄭捕爺這毒……唉,我實話實說罷,”壓低聲音道:“這花毒世間罕有,捕爺隻怕不是無意間吞服的,而是有人暗中所為……”
鄭虎臉色驟變,許宣道:“此毒無色無味,每日若隻吞服小劑量,毫無知覺。等過了九九八十一天,才會慢慢發作,時而冰寒入骨,時而劇痛如焚,最終骨肉焦爛,有如被烈火活活燒死。不知鄭捕爺究竟得罪了什麼人,竟能買通左右忙,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此奇毒?如果查不出此人,躲得過初一,又如何避得過十五?”
鄭虎這一輩子構陷冤獄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一時間哪能排清?倒是“買通左右”這四字如針紮刀剜,讓他渾身汗毛全都豎了起來。
許宣歎氣道:“再說這‘冰火焚心’是西域才有的奇毒,尋常人決計找不到,能懂此毒的,更如鳳毛菱角,我也隻在‘仁濟堂’裏見過一次,用來做以毒攻毒的輔藥。能給鄭捕爺下毒的人如此神通廣大,若是聽聞消息,隻怕不等我配齊解……”
“仁濟堂?”鄭虎猛然一震,慘白的臉又變成了豬肝色,拱了拱手,咬牙切齒地道,“多謝許神醫指點,鄭某這就去查個水落石出,回頭再登門拜訪神醫。解藥之事,就有勞神醫費心了,需要什麼藥材,隻管開口,事成之後,鄭某必有重謝!”
許宣知他必已上套,將南寶棠視作了凶嫌,卻故意道:“鄭大人想起什麼了?”
鄭虎也不答話,再也無心緝查刺客,怒氣衝衝地出門領著眾捕快去了。李公甫朝許宣做了個手勢,示意已讓胡三書等人速速趕來。
四周的青樓妓館喧鬧了一宿,早已疲困,眾官差一走,很快便沉靜下來。白素貞聽得窗外再無聲響,鬆了口氣,她餘毒未消,強撐了許久,氣力已竭,再也支持不住,緩緩坐在了椅上。
許宣拴上門,清了清嗓子,低聲道:“白姐姐你也看到了,官兵、捕快正滿城戒嚴,挨家挨戶地搜尋刺客。我與你假扮夫妻,也是不得已的權宜之計。橫豎這些官差都已當真了,倒不如將計就計,隨我到寒舍養傷,等風聲過後,清盡了體內餘毒,我再以帶你回蘇州省親之名,送你離開此地……”
“許官人,”白素貞對他疑慮已消,語氣也變得更為溫婉和緩,“第一,我不是你認識的那位‘白姐姐’,你真的是認錯人啦。第二,我也不是什麼刺客,昨夜我想抓的不是那位恩平郡王,更不是大宋的皇帝,而是那和你……和你長得有些相似的顏公子……”
“顏完金?”許宣雖然早已料到她是為了追蹤洛原君而來,但聽她親口說出,仍有些難以索解,不知她何時與那花花太歲結下的梁子。
白素貞點了點頭,道:“他從我師門盜走了至為重要之物,我找他討還回來。昨晚他送給那位太子的‘鎮水鼎’便是其中之一。”
許宣拊掌道:“原來如此。我與那小賊也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們同仇敵愾,更該齊心攜手。。卻不知白……娘子師從哪位神仙?”忖想白素貞既已失憶,多說無用,倒不如旁敲側擊,打探出她師門來曆,再逐步幫她記起從前之事。
白素貞搖頭道:“師父不許我透露師門之事,還請許官人見諒。”臉上紅暈泛起,道:“入我師門,終身不得嫁娶。若不是為了追回被盜之物,原本連山門也不可踏出一步。所以我此番下山,才以男裝示人。許官人那些戲語可別再提了,若教師父聽見了,少不得責罰。”
許宣有如當頭被敲了一記悶棍,心想:“終身不得嫁娶,師門又與林靈素為敵……難不成你也拜了什麼道姑、尼僧做師父?”又是錯愕又是懊惱,口中卻道:“是,是。你我假扮夫妻,也是權宜之計,當不得真,尊師大人有大量,若知道是為了捉拿那姓洛的小賊,也決計不會與我計較。”
白素貞也不理會,接著道:“第三,我中的毒是‘苦情花’的花毒,此花又叫‘海枯石爛’,以昆侖的‘情花’與南海的‘紅豆’嫁接而成,長在西域的‘死人淵’底。一旦花刺見血,七日內必定肝腸寸斷、血枯骨爛而死……”
許宣聞言不驚反喜,拍手道:“白姐姐既然知道所中何毒,那就再好也沒有了。”從懷中取出洛原君的錦囊,倒在桌上,道:“這是那姓洛的小賊隨身之物,你瞧瞧裏頭有沒有解藥。”
白素貞又搖了搖頭,道:“師父說過,‘苦情花’因情生毒,所生之毒又因人而異。隻要情根未斷之人,被此花所傷,必受盡情殤之苦,至死方休。花兒本身無毒,自然算不上毒藥,因此也就無藥可解。就算你抓到洛原君,他也拿不出解藥來。毒由情生,情斷則毒消。若說普天之下,真有能化解‘苦情花’之毒的,恐怕就隻有‘忘情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