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宣聞言更是難以置信,敢情這囚室竟是觀音菩薩的淨瓶!再一想這囚室的形狀,圓底長頸,果然有如一支淨瓶。心念微動,轉頭掃望,尋找那指頭大的圓洞。
敖無名知他所思,笑道:“小子,你不用找了,那孔洞乃是當年孫悟空用金箍棒戳穿所致,但縱然是那魔頭,鑿穿了瓶壁,也依然無法逃得出去。要想離開這裏,唯有進此神棺。這神棺能將你徑直帶到昆侖,回來時,隻消逆念法訣,反向操作,便可全身而退。但至於找不找得到忘情草,有沒有命活著出來,還得看你的福分。好消息是,山中一月,山外一天,你還到了那裏,還有十天半月的時間來尋找忘情草,若再晚些時日,就保不齊還能不能見到這蛇妖了。”
他指尖一彈,棺蓋嗡嗡搖震,硬生生將鎮墓獸抬起三尺,喝道:“萬水千山,天遙地遠,要想救你的心上人,還不快快上路?”
許宣深吸了口氣,望著他手中的乾坤袋,心中默念:“白姐姐,你定要等到我回來!”翻身躍入棺內。
背脊剛挨著棺底,棺蓋便“砰”地合上了,漆黑一片。隻聽敖無名的聲音在耳邊嗡嗡響道:“雙手貼於棺頂掌印內,運陰陽二氣,向左轉動太極輪,將陽極魚線對準‘參宿’……”不由一愣,這銅棺之內哪裏來的星宿?但仍運氣轉動太極輪。
“哐”地一聲,太極輪朝外凸起,徐徐左轉,棺頂突然浮現出幾點刺眼的綠芒,接著又是幾點,越來越密,越來越亮。轉瞬之間星羅棋布,竟如盛夏星夜,灼灼閃耀。
他前幾回轉動六合棺,要麼是誤打誤撞,要麼是倉促而為,從未見過這等壯麗奇景,一時呼吸為之奪。
又聽敖無名道:“記住,左旋為‘宇’,右旋為‘宙’,待六合棺啟動之後,你切不可朝右旋轉,否則……”
話音未落,陽極魚線已對準“西方七宿”中的“參宿”,碧光突然一鼓,“轟!”漩渦狂轉,許宣連人帶棺朝著無底深淵極速下沉,那魔頭的後半句話頓時聽不見了。
此次旋轉下墜的速度遠勝於前,如被颶風席卷,難以睜眼,無法呼吸,就連皮膚也如波浪般簌簌抖動,灼痛如燒,就連五髒六腑也仿佛被絞扭焚燒,痛不可抑,忍不住縱聲長嘯。
他越轉越快,周遭星空飛旋,就像是穿行在黑暗而又絢爛的宇宙裏。體內陰陽二氣時分時合,忽而聚化為混沌之炁,鼓舞欲炸;忽而分散為五行真元,生生不息。m.X520xs.Com
腦海裏幻像迭閃,紛至遝來,仿佛前生記憶破印解封,無數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顏,無數似曾相識的影像與話語,如怒潮撲麵,將他卷溺……這種奇異的感覺前所未有,難以言語形容萬一。。
狂亂中忘了敖無名那半句叮囑,雙手不自覺地抵住棺頂,朝右微轉,想要抗衡左旋之勢。豈料“格啦啦”一陣微響,碧光爆舞,渦旋反倒加速左轉,接著“轟”地一聲巨震,似是撞在了什麼硬物上,震得他喉中腥甜直湧,百骸如散。
碧光盡消,周遭終於又恢複了黑暗,聽不見任何響動。許宣推了推棺蓋,沿隙登時射入一線亮光,刺得他酸淚直流。凝神聆聽,風聲呼呼,鷹啼陣陣,似是在高山頂上。
待雙眼重新適應了光線,撥開棺蓋,探出頭來,果見藍天萬裏,鷹隼回旋,雪山連綿起伏。又驚又喜,眼前當是昆侖無疑。再往下瞥望,汗毛盡豎,冒出一身冷汗。
壁立千仞,雲霧繚繞,六合棺此番竟卡在了峭壁洞隙之中,上距峰頂少說有數百丈,下方則深不見底。狂風刮來,碎石迸落,銅棺微微搖晃,仿佛隨時都將滑墜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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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宣小心翼翼地擠身躍出神棺,右手抽出裂天刀,斫入上方石壁,猱身朝上攀躍。風聲激嘯,雪沫粉揚,不時有石塊、雪團從山頂崩落,撞在他護體氣罩上,四碎噴湧。
此時朝陽初升,躍出雲海,照得群峰半山幽藍、半山金黃。幾隻雄鷹張翅盤旋,尖嘯著從他頭頂、身側衝掠而過,隻等他失足摔落,立刻俯衝奪食。
想到片刻之間,竟由金山寺頂來到了昆侖之巔,胸中也似有層雲激蕩,他深吸了一口氣,笑道:“昆侖山的神鷹,看看是你們飛得更高,還是我羅荒野的雄庫魯飛得更遠!”聚氣高掠,啼聲漸遠,很快便將群鷹撇在了百丈開外。
許宣踩著絕壁時縱時奔,眼看距離山頂隻有十幾丈之遙了,忽見右上方的岩隙裏長出一叢雪白的奇花,花瓣剔透如冰綃,綠蕊攢攢搖動,異香撲鼻。心中大喜,難道這就是能解“苦情花”之毒的忘情草?
忽又想起敖無名與白素貞所言,忘情草長在“不死樹”的樹縫裏,想必並非此物。暗覺懊悔,入棺之前,應當先向敖無名問個仔細,如今渾無線索,又該上哪裏找不死樹與忘情草?但此處山高萬仞,荒寒貧瘠,此花能開得如此絢爛,必定也是罕物,無論是不是忘情草,先摘了再說。當下揮刀連根掘起,繼續朝上奔躍。
山頂怪石嶙峋,冰雪皚皚,不見一株草木。放眼望去,隻見一片山脊連著一片山脊,鍍著金色的朝暉,如銀龍盤旋,夭矯於無邊無際的碧空與雲海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