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穿上了所謂的親子裝。
伏黑惠站在鏡子前,看著窗外的陽光靜悄悄地灑在小閣樓裏的地毯上。
鏡中的人,一頭發尾亂翹的黑發,幽藍摻綠的眼睛,瘦小的身形上套著一襲柔軟而雪白的襯衣。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鏡中的自己兩秒,然後他抬手,伸出兩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角上,微微上抬,嚐試讓自己無趣的臉牽上一個笑。
總是擺出這副表情會讓人討厭吧。
不管是津美紀,還是五條悟和娑由,乃至亂步,明明他身邊的人都是愛笑的人……啊,除了織田先生……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才總能從織田先生身上找到一點相似感。
他剛這樣想,就聽津美紀的笑聲從房間門外傳來:“惠,好了嗎?”
他草草應了聲,正準備跑出去,就見換了一身白裙的津美紀從門框邊探了出來。
“惠,很適合你呢!”津美紀走過來,揚著笑,想幫他撫平領子的褶皺,但被惠輕輕拂開了手。
“……別把我當三歲小孩。”他這麼說,眼睛卻是偏開,下拉的嘴角好像有些不滿。
……明明也隻比他大一歲。
但是,津美紀一點也不惱,反倒在陽光中笑彎了眼睛:“不是三歲小孩,是弟弟,惠。”
她這麼說,將一旁的小黃包幫忙遞給他:“五條先生說考慮到我和你正在長身體,所以衣服買大了一點,看來剛剛好,走吧,娑由姐姐和五條先生在樓下等我們呢。”
提及娑由,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昨晚半夜驚醒時的插曲就像一個扭曲的夢,叫他清晨醒來時還有些恍惚。
夢中的他好像對娑由說了很過分的話。
那些話若是放在平時,他是打死都不會吐出來的。
……所以,要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
……還是找個時間道個歉吧?
他心裏盤算著,拉過了津美紀遞來的小黃包背上。
津美紀來牽他的手,這次他沒有拒絕,而是跟著她一起下了樓。
今天是津美紀的生日。
他想。
不管怎樣,也不能讓她掃興。
當他們一起下樓,再次站在大門前時,就見高大的青年正懶洋洋地倚著車身,在看手機。
另一位坐在車的後座上,車窗下降一半,她戴著洋帽的側臉安靜地目視前方,避開了陽光,陷在車內的陰影中。
兩個人之間看起來沒有交流。
伏黑惠懷疑他們在他和津美紀上樓換衣服的時候吵架了。
不久前,他們差點就換衣服的事當街互掐起來,但是今天的生日主角津美紀及時說:“我也希望惠一起換上衣服呢。”
對此,兩個大人終於安靜了下來,最終由五條悟張牙舞爪的大勝利告終。
這會看到他們下來,五條悟抬眼,鼻梁上下滑的墨鏡被他用指尖往上推了一點。
他收起手機滑進口袋裏,棱角分明的臉揚起一個輕浮的笑,像貼心的司機,為他們一一打開了車門:“來,上車吧。”
伏黑惠看著五條悟為津美紀拉開了後座的車門,又為他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不禁偷偷瞅了一眼後麵的娑由。
……不坐副駕駛嗎?
感覺這夫妻倆好像真的吵架了。
雖然伏黑惠有點慶幸五條悟沒把他安排在後排和娑由呆在一起,但是,如果他們因為他穿的一件衣服吵架的話也很糟糕。
他一點都不想當這個罪人。
但除他之外,大家又都表現得很正常。
津美紀是其中最單純的一個。
她好像什麼都沒有察覺到,像往常一樣,上車後就同娑由聊天。
娑由柔軟的聲音也在一一回應。
一時間,屬於她們的笑聲洋溢在車內,蓋過了音樂的音量。
相比後排女孩子的歡樂,前邊的他和五條悟在上車的一段時間內基本保持沉默。
沒有被忽略的同病相憐,伏黑惠本就不是多話的人,社交某種意義上對他來說是一種壓力,他樂得不說話。
但是五條悟不是,社交對他來說不是壓力,隻有他想不想,於是,他先開了口:“惠,你知道車上最安全的位置是哪裏嗎?”
“?”伏黑惠奇怪地瞥了正在開車的五條悟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樣問。
從這個角度看去,五條悟在笑。
如果說伏黑惠有點怕娑由的話,那麼對於五條悟,他可以說是應付不來。
具體一時間很難說明,但五條悟這個大人,這個名義上的監護人,可以說是伏黑惠目前為止的人生中遇到的最應付不來的人了。
看,他突然又問:“惠你現在術式能維持多長時間了?”
伏黑惠簡直滿頭問號。
他覺得話題跳得太快了。
前一秒還在問他車上最安全的位置是哪裏,後一秒就問他術式能維持多久,甚至不等他回答。
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係嗎?
……好像沒有。
但這就是五條悟的風格。
五條悟特別擅長將事情扭轉成自己的作風,不管在別人看來有多麼奇葩或者沒有邏輯,所以這個時候,深究往往沒有意義,隻能被帶跑。
伏黑惠已經摸到了與他相處的一點門道,於是,他選擇沿著五條悟的思路回答:“現在的話,僅僅是玉犬,可以維持四、五個小時這樣。”
“不止吧。”五條悟說。
他偏頭來瞅他,視線需要稍稍放低一點才能對上小孩子的眼睛。
看得出伏黑惠很想提醒他好好開車,青年卻是不以為然地笑,那兩顆堪稱國寶級的眼睛就是不看前麵,而是道:“娑由說你昨晚睡著了還能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