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兄妹因是同母所出,從小親近,隻可惜雅善在一場大病之後,六歲前的記憶變得模糊,腦海裏總存在別的影像,隻好靠著她身邊的額娘和哥哥幫她拾回記憶。
“你不是跟著你汗阿瑪在暢音閣嗎?怎麼跑額娘這兒來了?有沒有叫人瞧見?”如妃見到兒子非但沒有欣喜之意,反而有些擔憂。清宮祖製,宮中皇子六歲後便要搬離後妃寓所住進阿哥所,過了元旦,五阿哥也有十歲了,不該在後宮女眷寢宮出現,更不該在這個時候。
“綿愉給額娘請安。”他倒也機靈,先給如妃行了一禮,隨即又說:“額娘,大夥兒都在戲樓裏看大戲呢,沒人瞧見我,額娘盡管放心。”
如妃命人給綿愉擦去頭頂的雪珠子,又上了一碗熱奶茶讓他喝下,隨後起身將自己的一雙兒女摟到身側,也不知該說什麼好,躺在額娘的懷裏,兩孩子互相擠眉弄眼,綿愉將那鈴鐺完完整整還給了雅善,雅善高興地接了過去,如妃全看在眼裏,方想起問綿愉:“綿愉,這鈴鐺,你怎麼討回來的?”
雅善亦是滿臉好奇地看向她的哥哥,早上與她打賭的瓜爾佳格格似乎並不好惹。
綿愉摸了摸小腦袋,撇了撇嘴說:“我早上路過禦花園,瞧見桂良家的格格揣著雅善的鈴鐺,就知道不好,額娘曾說過,這鈴鐺好比是雅善的性命,現在雅善的性命叫人捏在手心,我這個當哥哥的自然要替她討回來,誰知桂良家的格格真不好惹,非要我以物換物。”
“哥哥,你拿什麼跟她換了?”
“阿瑪贈送的小刀,我給她了。”綿愉毫無所謂地說,也沒說其中的一些細節。
雅善“哦”了一聲,並不知道這把小刀是去年綿愉生日時,嘉慶帝送的禮物,那是緬甸貢品,刀柄與刀鞘上均嵌了世間罕有的寶石,價值不菲。
不過與雅善的性命相比,真是不足一提。
如妃見綿愉如此疼愛雅善,心有寬慰之餘又難免感到遺憾,他阿瑪贈送寶刀給他時,他臉上的興奮和喜悅都是看在眼裏,足見他多愛那柄刀。
如妃歎了一口氣,重新為雅善係上銀鈴,並再三叮囑萬不能再次丟失,雅善這回聽話了,一個勁地點頭,又朝哥哥擠了擠眼。
綿愉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眼看時辰不早,再不回去怕落人口實,於是打算告退,雅善卻似有不舍,拉著如妃說出了一句驚人的話:“額娘,我可不可以讓哥哥陪我睡?”
小女孩畢竟少不更事,可十歲的綿愉已近懵懂期,聽到妹妹的提議,頓時紅了耳根,低下頭再也不敢看任何人。
倒是如妃,好生勸著年幼的雅善:“你哥哥已經長大了,搬去了阿哥所,不能再陪你一塊兒睡了。”
雅善有些不明白:“是不是長大了都要搬去阿哥所,哥哥都不能陪雅善了?”
如妃沒有否認,雅善卻又語出驚人:“那雅善要快快長大,跟哥哥一塊兒住進阿哥所!”
“噗嗤”一聲,逗笑了在場的所有人,綿愉更是捧腹大笑,指著雅善說:“你又不是阿哥,等你長大就要嫁出宮去啦!”
“哼!我才不要嫁出宮,我就要住進阿哥所!”
她的這份天真和執著也主要歸咎於嘉慶帝膝下子嗣單薄,先雅善出生的幾位皇女都不幸殤亡,幾位皇子也已長大,如今也鮮少在後宮行走。雅善沒有同齡的玩伴,難免會感到孤寂,從而才有此匪夷所思、不計人倫的想法。
“好啦,好啦,都別鬧了,李嬤嬤,趁著戲沒散,快送五阿哥回去。”
綿愉沒有多逗留,便被人悄悄送了回去。
*
自綿愉替雅善取回銀鈴後,雅善便不再受夢魘之禍,而那晚的童言也很快忘了,隻不過五阿哥未經允許踏入後妃寢宮一事還是遭人揭發了。
事情發生在嘉慶二十二年的正月裏,過了元旦,後宮仍是熱鬧非凡。
是日一早,永壽宮配殿裏的雅善尚未蘇醒,正殿前的小廣場上已站了許多人,嘰嘰喳喳,硬生生把她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