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善臨盆在即,隻剩一個月的時間,這時候最至關重要,蕊秋守著她很少讓她挪腳,可惜她是坐不住的,心裏仍念著疏影軒的那兩株紅梅。
這幾天常常下雪,紅梅應開得更香了。
“公主,外頭正下著雪珠子呢,您身上不方便,還是別出門了吧。”蕊秋依舊苦口婆心地勸著,“您要真想看那紅梅,咱們叫小德子給您折一枝回來插那瓶裏,咱坐著慢慢瞧!”
雅善看向南窗下一隻空空如也的天青釉玉壺春瓶,忽然想起了僧格林沁,她與僧格林沁,也不是沒有過快樂的回憶。
“罷了,不看也罷。”她忽然低頭撫弄自己高隆的腹部,喃喃自語。雖然四個月才顯懷,但後頭幾個月經人照料,胎兒長得很快,與正常的孕婦已無太大的區別,隻是這幾日有些疲憊,蕊秋見她又打哈欠,忙差人取來毛氈子給她蓋上。
她歇下一個時辰,一直沒有蘇醒的跡象,這時宮裏忽然來了人,說是要為公主預備待產事宜,這又是一種殊榮。自雅善妊娠以來,宮裏已經為她準備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助產工作,待遇等同於宮裏的後妃,而不似已經下嫁的公主。WwW.com
皇太後待雅善是極好的,久而久之,雅善也能明白,固然是為大清著想,但也發自內心希望她能夠適應這段滿蒙聯姻,畢竟額駙是深愛著她的。
宮裏的人來了又走了,全程還是僧格林沁在招待,他已經數月沒有和雅善說話了,但這並不代表他已經放下了她,他終究還是在乎她多過自己。
待產在即,僧格林沁卻有些心神不寧,可能是太過期待,也可能是害怕孩子的降臨,她說過,孩子一旦出生,他們也就再無關係了。
他投下越來越多的時間於政務之上,剛送走了宮裏來的人,便馬不停蹄地趕去火器營辦差。
雅善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未時一刻,西洋自鳴鍾敲了三下,將她從夢裏驚醒過來,她額上出了很多汗,背後也已汗意涔涔,蕊秋服侍她換了一身衣裳,因挺著大肚子,身子移動多少困難些,這一身衣裳,費了好大的功夫。
“姑姑,我覺得惡心。”不知怎麼,方才還好好的,換了衣裳她就感到惡心,冷汗直冒個不停。
蕊秋瞧她臉色發白,心裏一急,“公主,您等著,奴才這就叫人去喊太醫來!”
怎麼蕊秋前腳剛走,雅善忽然渾身一軟,暈了過去。
一炷香的工夫,太醫被緊急召進僧王府,府中上下所有人都急得團團轉,暈過去的雅善被太醫施針刺醒,醒來便是一陣低弱的□□,經太醫細心把脈,說是公主即將分娩,便急急叫人準備分娩工具。
一時之間,整座僧王府陷入慌忙之中。
*
“王爺,僧王府傳來消息,公主就要生了!”此時的城外別莊,惠郡王正在自家的花園裏賞雪,聽到春海前來通報,也沒有絲毫波瀾,隻“哦”了一聲。
一個時辰後,又傳來消息:公主分娩出現困難,有倒生之兆。
這時候,綿愉再也按耐不住,把前來通傳消息的小德子召到了跟前,沉著嗓子問:“公主究竟怎麼樣了?孩子出來沒有?”
“回王爺話,太醫說,公主這……這是難產,又是頭一胎,怕是有性命之憂!”小德子如鯁在喉,說完就開始抹眼淚。
綿愉如臨大敵,倒退了一步,“薩滿太太,薩滿太太請了沒有!”
“裏裏外外跳了一個時辰,公主都疼暈了好幾回,王爺,這可怎麼辦啊!”
綿愉努力穩住心神,在房裏來回踱步,忽然,又有人來報:“王爺,外頭來了一個人,自稱是從苗疆來的巫師,可解王爺此刻的危難!”
綿愉此時心頭大亂,不願見任何人,正要叫人打發,忽然轉念一想,“你說從哪裏來的巫師?”
“從苗疆來的,手裏還拿著法器,挺像回事兒。”
“快把人請進來!”
“嗻!”
那巫師是位年過半百的老者,穿著苗族服飾,腰間懸掛著幾枚銀鈴,老遠就能聽到清脆的鈴鐺聲,手裏拿著更大尺寸的銀鈴,向綿愉行了苗人見貴人的禮儀。
“你是……”
苗巫道:“十八年前,北方天降異象,我占卜得知,是以魂魄易主,不久,京師來人,我製了一枚銀鈴,可控夢鎮魂,不過因新生降臨,這物什大限將至……”
雅善常做噩夢,他並非不知,當年額娘為了鎮住雅善的夢魘,曾偷偷托人從苗疆尋來銀鈴,但他從未打聽過這銀鈴的來曆,更不知原來它鎮住的並非夢魘,而是靈魂,他感到匪夷所思,一時無法相信。
如今他倒並不在乎那銀鈴的來曆了,他隻想她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來!
“你說你來解我危難,你隻管告訴我,我妹妹如今難產,你能否救她?”
苗巫道:“能,但我修行的是控夢鎮魂,並非醫術。”
“什麼意思?”綿愉皺眉。
苗巫道:“王爺的妹妹,早在十八年前就已亡故,之所以夢魘,是以她體內寄宿著別人的靈魂,肉體縱然救不了了,魂魄可以另找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