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夫人宋良粟因著昨日兩個女兒偷溜出府,將府裏上上下下責罰了一圈,韓萱被送到了書房念書,丫鬟蠶豆、豌豆、小廝土豆兒都被責罰到外院勞作,唯獨韓葳這個小女兒不在其列,仍舊爬上爬下無拘無束,隻是沒了姐姐韓萱,隻好自娛自樂。
韓萱在書房對著書冊發呆,渾身難受至極,再轉頭看了看弟弟韓杉一副認真嚴謹的小書生模樣,心中又好生慚愧。
韓杉是韓平川的小妾伊喬所生,伊喬一直對自己的出身有些自卑,所以對兒子要求格外嚴格,加之韓杉是韓平川目前為止唯一的兒子,教養自是更用心些,所以韓杉的性情更老實持重一些,整日一副小大人模樣。
正百無聊賴之際,韓葳在外敲窗喚道:“萱姐出來玩嘛,林彥、範碩還有江家二哥都來啦。”韓萱毫不猶豫地放下書冊,跑了出去。
林彥、範碩還有韓葳口中的“江家二哥”江漁,皆是朝中要員之子,也是韓杉在太學的同窗,經常來韓家玩耍。
正作好學深思狀的韓杉聞言不由眼眸一亮,屁股動了動,最終還是小嘴一抿,老實地坐回案後。沒辦法,完不成功課,爹爹、娘親、姨娘、夫子,一大波人正排隊等著諄諄善誘地教導他,他寧願就當個世人眼中好學穩重的好孩子,也不想聽那麼多人在自己耳邊嘮叨。
韓萱似是很能理解弟弟心中所想,臨了還不忘回頭對著弟弟重重點了點頭,給弟弟一個看似鼓勵實則幸災樂禍地眼神。韓杉對著韓萱的背影不滿地吐了下舌頭,繼續正襟危坐地臨帖子。
一群孩子在韓府的後園小湖邊說笑玩鬧,婢女們在湖邊置一桌案,在上麵擺滿了瓜果糕點,還時不時叮囑眾孩童小心落水。
林彥和範碩帶著韓葳放風箏,又跑又跳,好不熱鬧。江漁略年長些,乃太尉江狸次子,不參與他們瘋鬧,多數時候都是陪在韓萱身邊,二人在一旁敘話。
“你猜我們來時看到了什麼?”範碩突然停下來對韓葳說道,見韓葳睜大了眼睛等他說下去,哈哈一笑,“我們看到世子府的那個老管家,帶著那個傻世子進了韓府的正門!”
“呀!”韓葳驚道,“你說那個好看的哥哥現在在我們家?他真的很傻麼?有多傻?”
“不一定吧,”林彥在旁接道,“我爹爹就不大相信他是個傻子。”
韓葳眼睛滴溜溜一轉,起身道:“我去看看。”說著就一溜煙跑開了。林彥、範碩見狀也跟了上去。
念在李迎潮年幼,韓平川將二人請至內院書房,以便顯得沒那麼正式,也就沒那麼拘束。即便如此,李迎潮還是一副膽怯不敢抬頭的癡呆模樣。韓夫人宋良粟也出來見客,見李迎潮麵相討喜不輸於韓杉,卻呆滯懦弱,眼神黯淡無光,不免暗歎可惜。
世子府管家名叫陸仕潛,李迎潮在外一言一行全靠他提點,所以韓平川也以客人之禮招待陸仕潛,請他入座。
陸仕潛哪敢就座,隻讓李迎潮給韓平川行禮,李迎潮呆呆傻傻地跪到地上,實實在在地衝著韓平川磕了三個響頭,額頭都隱隱發青了。韓平川哭笑不得,憑肅王世子的身份,根本不用給他行此大禮,正有些尷尬地想要扶他起來,旁邊的陸仕潛也跪下道:
“臨行前肅王爺再三叮囑,入京後一定要帶小世子拜訪韓相,王爺言韓相為人高義,還望韓相多多照看我家小世子。小世子自幼無母,如今又……唉!”李迎潮這一入京,直如質子無異,陸仕潛說著就流出兩行濁淚,儼然一副忠厚老仆的模樣。
韓平川連忙扶起陸仕潛,心中也一陣感慨,宋良粟在旁扶起李迎潮,親自帶他入座,暗中觀察這個低眉不語的溫順少年,不由心中又信了幾分,一時母性泛濫,竟慈愛地看著李迎潮,脫口而出一句:“這傻孩子……”
陸仕潛和韓平川聞言均是一愣,若是常人家的孩子,這樣一句“傻孩子”意味著寵溺,可李迎潮貌似是個真正的傻兒,這樣說就不太妥當了,陸仕潛一時錯愕,不知如何接話。
“咳……嗯,”韓平川打岔道:“聽說前幾日進宮見過太後,也給太醫診過了,如何?”
陸仕潛回道:“小世子的病已經這麼久了,哪是說治就能治的,無非是開些調養的藥,叮囑些好生照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