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恬聞聲轉頭,果然看到靳遙拿著手機,正站在她身後。
阮恬愣了下,連忙迎上去道:“你怎麼也在這兒?你沒事吧?”
靳遙道:“跟你通話的時候聽到回音,順著過來看了一下,就看到了你。我沒事,隻是,還沒有找到陸森。”.伍2⓪.С○м҈
阮恬“嗯”了聲,拿出一個驅蛇香囊遞給他:“你戴上這個吧,能驅蛇的。”
靳遙看了她一眼:“你有幾個,給阿森留了麼?”
“留了,我有三個,你一個我一個,等待會兒找到陸森,再給他一個。”
靳遙這才伸手接過了香囊:“我來的那個方向我已經找過了,沒有,這樣,我們分兩路,你往東,我往西,到時候有情況了手機聯係,這樣效率高一些。”
阮恬剛好也是這麼想的,當即同意了靳遙的提議,兩人一左一右,開始分頭尋找陸森。
——
阮恬打著手電,一路分開枝杈,摸索著小心向前,走兩步便高喊陸森的名字,可始終無人應答。
這個方向差不多已經找到頭了,阮恬隻能繼續往上爬,這時身後又響起一陣窸窣動靜,跟之前人踩踏在枯葉枝丫上發出的動靜不同,這次的窸窣聲則更像是某種動物穿過草叢枯葉所發出的動靜。
阮恬咽了一口口水,安慰自己那個動作頻率也不像是蛇,但不是蛇,會是什麼呢?
阮恬這麼想著,就屏住呼吸,慢慢轉過頭去看了一眼。
被手電筒的光一照,那團灰不溜秋的東西受了刺激,噌的一下跳遠了。
阮恬這回終於看清了——原來隻是隻兔子而已……
她鬆了口氣,正要繼續往上爬,誰知道剛才放鬆過頭,大意了不少,一個不留神踩了空,從山坡上滾了下來。
好在滾下來的過程中被灌木叢兜著,有了緩衝,沒什麼大問題,不過磕著碰著總是少不了的,等阮恬落地時覺得哪兒哪兒都疼,罵罵咧咧了兩句,正要摸索著爬起來時,手掌卻無意碰到了類似布料的東西。
她順著往上摸了摸,捏了捏,結果發現那好像是一個人的腿。
她一個激靈,連忙爬了起來,拿手電筒一照,才看清是有一個人躺在那兒,那人腿上的布料已經破了,露出來一截白皙的小腿,上麵卻正流著血。
白到發光的皮膚和鮮紅的血,兩廂映襯,更顯得觸目驚心。
阮恬咽了口口水,將手電筒慢慢上移,手電筒的光芒打在那人的臉上,情緒地映出了那人的長相。
巴掌大的臉,清晰的線條,精致的五官……額頭上的傷口已經結痂,幹涸的血跡就掛在他的臉上……
真的是陸森。
阮恬深吸一口氣,哆嗦著彎下腰去喊他:“陸森……陸森……”她試探著去摸他的臉,是溫熱的,還好,她鬆了一口氣,安慰自己陸森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想起剛才看到他的腿上全是血,那個傷口不知道是被樹枝石子剮蹭的還是……阮恬不敢細想,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正要去察看他腿上的傷口時,麵前的陸森卻忽然動了動,發出了一聲含糊的聲音,緊跟著慢慢睜開了眼。
阮恬見狀連忙湊了上去,一臉緊張地道:“陸森你醒了?你沒事吧,你有沒有哪裏覺得不好?”
陸森看著眼前的人,眼中的迷茫漸漸散去,整個人似乎清醒了過來:“阮恬?阮恬!真的是你?你怎麼會上來?”
阮恬點了點頭,聲音隱隱染上了哭腔:“是我,我是來找你的,陸森,你還好嗎?我剛看到你腿上流了好多血,那個傷口,是怎麼弄的?你……你有沒有遇上什麼蛇?”
陸森打量著阮恬的神色,盡管開口困難,但還是強撐著神色,試探著問道:“你……這是在關心我?”
阮恬看他這一副虛弱樣子,終於還是沒忍住抽泣出聲:“不然呢,你知不知道我快要擔心死了,你要是死了,那我也活不成了。”
陸森愣愣地看著她豆大的眼淚落下來砸在她的手背上,還帶了點她的餘溫,他忽然有些恍惚:“阮恬……這是不是你第一次為我流眼淚?”
阮恬淚眼婆娑地看著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相比於陸森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她更關心他的傷勢:“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你腿上的傷是怎麼一回事……你……你有沒有遇到蛇?”
陸森深看了她一眼,做了一個吞咽動作:“如果我傷得不嚴重,你是不是又變回之前的態度,不再關心我,對我不冷不熱了?”
阮恬眨了眨眼睛,擦拭了一下淚痕,不解道:“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又因為陸森遲遲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她關心則亂,語氣就顯得有些不耐:“你到底有沒有事,你快告訴我啊,為什麼老是說一些有的沒的?”
陸森小聲嘀咕道:“果然,隻有真的有事你才會對我有好臉色,才會為我掉眼淚。”
阮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皺眉道:“你說什麼?”
“我說,”陸森看了她一眼,咳嗽了聲道:“我有事。”
阮恬一臉擔憂地看著他:“你怎麼了陸森,你有什麼事,你別嚇我啊。”
陸森偷偷翹了下唇角,他覺得他有病,他居然很享受阮恬為他擔心的感覺:“我遇到蛇了。”
阮恬的一顆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是……有毒的嗎?”
陸森點了點頭:“我查了下,好像是。”他說著看了阮恬一眼,一雙眼睛水光瀲灩,看不透是什麼情緒:“阮恬,我大概,活不了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阮恬胡亂地抹著眼淚,作勢要去察看陸森腿上的傷口:“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陸森連忙攔住她道:“別看了,血肉模糊的,怪瘮人的,再說了,你又不是醫生,看了有什麼用?”他握住她的手道:“阮恬,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隻想和你說會兒話,你能滿足我麼?”他說著做出一副痛苦至極的模樣,慢慢倒向阮恬的懷裏:“我忽然覺得有些冷,你能抱抱我麼?”
阮恬連忙手忙腳亂地把把他摟在懷裏:“這樣呢,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阮恬的懷抱柔軟而溫熱,陸森偷偷翹起了唇角,難得阮恬這麼聽話——在他沒有逼迫她的情況下。
他有一種異常的滿足感。
阮恬輕輕撫摸著陸森的臉,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著急忙慌地拿出手機道:“對了,我得先打個電話告訴靳遙,我找到你,他就在附近,很快就能過來了,到時候我們把你攙扶下山送去醫院救治,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什麼?!”陸森掙紮著從阮恬身上起來,焦急道:“靳遙也上來了?他瘋了麼?”他說著拈起阮恬胸前的那一個驅蛇香囊,說道:“你有這個在山上沒關係,可是靳遙……”
阮恬安慰他道:“沒關係的,靳遙也帶了這個。”
陸森這才鬆了口氣,神情卻忽然又顯得緊張起來:“不對,我剛剛想到,這個什麼驅蛇香囊可能一點都不管用,我之前身上也有一個,可我還是遇上了蛇。”
阮恬心疼地想要去撫摸他腿上的傷口,可又怕弄疼他,最後隻是輕輕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想了想又問道:“你怎麼會有驅蛇香囊?也是去白雲山腳下的那家店買的麼?”
陸森撐著地麵,已經打算起身了,聽到阮恬這麼問,隨口答道:“不是,是劉默給的。”
“劉默?”阮恬一下子警惕起來,想了想道:“那就難怪了,他給的東西,可能並沒有什麼效果。”
陸森動作一頓,看向她道:“什麼意思?”
“我現在也說不清,靳遙可能知道的更清楚一點……總之你不用擔心,劉默給你的香囊可能沒有效果,但是我和靳遙身上的一定有——不然為什麼我和他這一路上來都沒遇上蛇?總不會單純是運氣好這麼簡單吧……誒,怎麼,你要起來,打算下山麼?”
“啊?我……我好像又沒力氣了……”陸森說著再度軟倒在阮恬懷裏,摟著她道:“既然靳遙沒什麼危險的話……你就先不要給他打電話了……我想單獨跟你待一會兒……”
“可是……”
“沒有可是,不要浪費時間了,說不定等你們把我給帶下山,我已經不行了……不是說貿貿然地移動身體會加速毒液擴散嗎……”
阮恬淚如雨下,不斷抽泣道:“那怎麼辦……”
“不用怎麼辦……”陸森又恢複成先前那一副虛弱模樣:“你隻要陪我說說話就好了……”
阮恬擦拭著眼淚,點頭道:“好,你說,我都聽著。”
“阮恬……”陸森一雙漆黑的眼就這麼一瞬不瞬地望進了她的眼裏,他做了一個吞咽動作,看著她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阮恬怔了一下,淚眼朦朧,她已經看不清陸森的樣子了,她伸出手指,仔細描摹他的輪廓,鼻子忽然湧現一股酸意——即使她再也無法看到他的樣子,但終其一生,也忘不掉他的容貌了。
她喜歡他麼?這個問題,她自己也問過千百遍了——與其是問,不如說是一遍遍無用的暗示——她隻有無數次反問自己真的喜歡陸森麼,然後自欺欺人似的給出否定答案,她才能勉強壓抑住心底的悸動。
但為什麼說是無用,因為就算她再怎麼壓抑自己,但喜歡這種東西,即使嘴巴不說,也會從眼睛裏流露出來——她發現她越來越不受控製地想要去關注陸森的一舉一動,隻要他在場,她的眼神總會不自覺地落在他身上,等到撞上了他的視線,再匆忙避開——她想要看他,又害怕被他發現她在看他。
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什麼,怕被他抓到把柄脫不了身,還是怕被他譏諷口是心非?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她當時之所以這麼拚命壓抑自己,是因為她的理智告訴他,她要想平安順遂地過完這一生,最好離陸森遠遠的。
——這也是她從一開始做那麼多事的初衷不是嗎?她做了那麼多,就是為了讓陸森淡忘、甚至是徹底遺忘她,結果漸漸的,她發現自己心底深處真正的聲音似乎與她應該做、並且為之付出了很長時間的努力的事背道而馳,任誰都會感到迷茫和不知所措吧,
她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有多喜歡陸森——她從前沒心沒肺,神經大條,對待感情也後知後覺,反應遲鈍,所以她一直不認為她是喜歡陸森的,甚至直到現在,她也分不清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陸森。
喜歡這種情愫,就是這樣無知無覺,阮恬自認不是心思敏感的人,所以一開始毫無察覺,而一旦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往往已經來不及了。
當那天喬瑜以青梅竹馬的身份突然出現,並跟他做出親密舉動時,她整個人就跟陷入了魔怔一樣,那個時候她就知道,她完了。
陸森對她而言,就是明知不可觸碰卻心癢的存在,理智告訴她應該遠離,但她也知道她戒不了了,她不清楚陸森對她的心意還好,可她明明知道,陸森也是喜歡她的,她要是就這麼放棄、錯過,那將是一輩子的意難平。
她的餘生,都不會再開心的。
既然放不了手,那不如徹底放縱一次。
她的顧慮也無非是陸森以後會像書裏寫的那樣報複她折磨她,可是現實中陸森的人生軌跡早就偏離小說中的發展了,陸森對她也不再有什麼深仇大恨,甚至喜歡上了她……就算受了書中阮恬結局的影響,她多少有點陰影,覺得待在陸森身邊始終有點不安全,但這畢竟隻是一種虛無縹緲的猜測,且多半是她的心結在作祟……
與其考慮日後虛無縹緲的事,為什麼不活在當下,給自己和陸森一個機會呢?
尤其世事無常,陸森又出現了意外……上一刻還出現在你麵前的人,可能下一秒就消失不見了,所以,為什麼不好好把握當下呢?
尤其陸森現在這個樣子,她都不知道有沒有以後了,有些話要是現在不說,恐怕以後再也沒機會了,她想到這裏,眼淚更是掉個不停,哽咽道:“喜歡,我喜歡你,我當然喜歡你——你也不想想,有誰會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