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特呆了許久,說不出話來。伊登偏愛黑薔薇或許說明不了什麼,有些人就是天生喜歡黑色,這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可他卻忍不住往更嚴重的地方去想。
首先……黑色並不是伊登鍾愛的顏色,他一向喜歡穿白色禮服;其次,這片薔薇園位置刁鑽,隻有從伊登臥室的窗戶往下看才能看到全景,他沒打算將這片花園展示給別人,這算是非常私密的所在。
懷特暗暗覺得事情有些不大好。
其實他也知道,伊登一直都有這樣的一麵,懷特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是個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複雜孩子了,否則又會是什麼支撐著他走到這一步呢。
隻是他這樣的一麵在人前展示的太少,尤其在安蒂利亞回來以後,伊登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性情也越發明朗可愛,讓懷特幾乎忘記了他內心深處的黑暗。
“呃……好看。”懷特終究是違心地回答了一句。
伊登忍不住笑了:“你不會喜歡的吧?其實之前安蒂利亞送給我一些玫瑰花枝,種在前麵院子裏了,很多紅玫瑰,我想你應該喜歡那種。”
那些玫瑰懷特倒是看見過,他確實喜歡,他喜歡鮮豔一點的顏色,平時穿黑衣隻是為了給自己增添些氣勢,其實他一點都不喜歡黑色。
“殿下……很喜歡黑色麼?”懷特小心地問。
“喜歡呀。”伊登的微笑缺乏溫度,“我們所有人,最終都會變成黑色。”
“……什麼?”懷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伊登垂下眼簾,半晌沒說話,再抬起頭來時道:“其實除了安蒂利亞之外,我很少和其他人說心裏話,羅切斯特和威爾諾也不行,但你是個例外,我一直覺得你是我的朋友。”
“我當然是你的朋友了!”懷特一時激動,“你有什麼話盡管跟我說。”畢竟這是他對伊登而言的最大價值所在,懷特是這樣想的。
伊登笑了笑。
“這些日子,能和安蒂利亞一起,我很開心,就像回到了小時候。”他臉上現出久違的溫柔笑容,“但我也知道,我回不去了,再怎麼偽裝,我也不會是從前的伊登菲爾德了,我隻是不想讓她發現這一點。”
“可是安蒂利亞從小就比我聰明,我是瞞不過她的,還好她沒有討厭我。”伊登臉上的笑容褪去,緩緩轉頭看著窗外的薔薇園,“也許是因為這些年……她也變得和我一樣了。”
“再潔白的靈魂,都會被血染紅的。”他出神地道,“而血跡幹涸之後,是一定會變成黑色的吧?”
雖然是散文式的誇張詞句,但伊登說這話時很認真,仿佛隻是自然地將心裏的話講了出來,不是裝腔作勢也不是玩笑。
懷特本該為伊登出色的比喻能力而折服,可這話中透出的晦暗絕望,讓他察覺到一絲危險。
在所有人不知不覺的地方,伊登的心,已經逐漸壞掉了吧?
——
又是數日過去,在外交手段盡皆無效的情況下,帝國正式對古倫塔斯王國宣戰。
戰爭才剛剛打響,對倫敦說不上有什麼影響,王宮裏的日子仍舊平靜安穩,隻是往來傳遞消息的秘書官員走動頻繁了些,伊登再次陷入忙碌,這些天除了商量公事之外,懷特已經很少見到他了。
為了確保東南戰場萬無一失,威爾諾自請南下指揮作戰,作為少數知道安蒂利亞身份的人之一,有他親臨督戰,伊登也可略微安心。
這天午後,懷特來到宮殿後麵的薔薇園,坐在台階上倚著廊柱,發呆。
這裏很少有人經過,不過羅切斯特親自巡邏時卻不會漏掉這個地方,比如現在,他從懷特身後路過,腳步頓了頓,站住,也隨他看向滿園的黑色薔薇。
近距離觀賞這些薔薇,雖然的確很美,但懷特感到更壓抑了。
羅切斯特道:“你說,索菲雅究竟想做什麼呢?那天她其實是有機會殺死殿下的,可她放過殿下,帶走了安蒂利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