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後,法蘭克海軍入侵不列顛領海,攻擊了不列顛海軍的巡邏船隻,小規模的衝突爆發,戰爭正式打響。
威爾諾作為全軍統帥再次領軍出征,戰爭斷斷續續打了半年,法蘭克皇帝沒能討到什麼好處去,最終迫於國內政治經濟壓力請降,兩國簽訂互不侵犯條約。
這一場戰爭結束後,不列顛迎來了久違的和平時期,繼消滅莫裏亞特、古倫塔斯兩國之後,又擊退了法蘭克這樣的陸上強國,不列顛霸主的地位已然確立,伊登菲爾德在國內人望正熾,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前去戰場的蘭斯頓卻再也沒有回來。
威爾諾帶回的隻是包裹著他屍身的一匹白布,那時候慶功宴才結束不久,伊登一直沒見到蘭斯頓的身影,便多少猜到了結局,可是在看到白布裹著的那個人形的一刹那,他仍像是靈魂出竅一般定在了原地。
最終他沒有去碰那匹布,放棄了看蘭斯頓最後一眼的機會,隻是疲倦地吩咐威爾諾將他安葬。
事到如今,經曆了這麼多曲折誤會,伊登仍舊認為蘭斯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雖然在十多年前那樁慘劇中蘭斯頓並非是完全無辜的,但他的惡意也隻有最開始的那一點點,他們三人熟識之後,蘭斯頓一直在試圖守護他們兄妹,尤其是守護安蒂利亞,隻不過他太軟弱也太笨拙,選擇的方式總是無用而又殘忍,傷人傷己。
他這一生都在痛苦愧疚中度過,好不容易拋下了一切負擔,終於可以再次和伊登他們好好相處的時候,他又選擇了離開。
伊登沒想到他會永遠地離開。
他沒有去看那具屍體,他想也許那不是蘭斯頓的屍體,也許那屍體隻是個偽裝,蘭斯頓大概還活著吧,他隻是不願意回來罷了。以他的能耐,即便失去了魔法也失去了光明,仍舊不是會在戰場上輕易死去的人,他犯下的錯誤也不值得以死贖罪,所以,他應該還活著。
伊登菲爾德任性地這麼想著。
戰後,為陣亡將士舉行的追悼會在倫敦聖保羅大教堂舉行,成百上千的人前去參加,這一天出奇的冷,天色依然鐵灰陰沉,時不時飄下一兩朵輕巧的雪花,落在路麵上很快融化不見,一上午過去了,柏油路麵上隻是有些微微的濕,完全看不到積雪。
前來參加葬禮的人們大多在中午之前離去,此時教堂內外歸於平靜,威爾諾走出教堂的正門,敏銳地在羅馬柱投下的陰影裏發現了奧斯維爾的身影。
這個男人仍舊和最初見麵時一樣,穿著白襯衫黑外罩的修身禮服,銀發在末尾處鬆散束著,垂在肩側,姿態優雅又隨意,一雙淡金色的眸子清澈又有些深邃。
威爾諾回憶起兩三年前的夏日茶會上,奧斯維爾捧著一盤甜點來跟他套近乎的傻樣,不覺歎了口氣。
這人總是這樣,看上去天真無害,實際上心思難測,但無論怎麼難測,他本質上還是善良又容易心軟。威爾諾忽然想起索菲雅曾說過的話,說他跟奧斯維爾相似,無論經曆了什麼都不會扭曲。
……扭曲?
威爾諾還是不怎麼明白這個詞的涵義。
隱隱約約的,一陣煙草味隨著風飄過來,威爾諾抬起頭,這才發現奧斯維爾指間竟然夾著一支香煙。
愣怔片刻後,威爾諾繞過幾根羅馬柱來到他麵前。
“你居然會抽煙?真少見啊。”威爾諾說道。
奧斯維爾呆呆看了他一眼,顯然他方才在走神,根本沒注意到周圍的狀況,被忽然出現的威爾諾嚇了一跳。
“咳,會的啊,在軍隊裏跟他們學壞了。”奧斯維爾苦笑了一下,瞥了眼煙頭上的火星,“將軍你不抽煙的吧,討厭這個味道麼?”
威爾諾搖了搖頭,他一向有著驚人的自製力,煙酒都不怎麼沾,但也並不厭煩煙味。
這個時間,伊登和安蒂利亞還在教堂裏,奧斯維爾卻一個人跑出來抽煙,怎麼看都是心情不太好。
“出什麼事了麼?”威爾諾道。
“沒。”奧斯維爾稍稍垂下頭,“隻是忽然想抽根煙,就出來了。”
威爾諾想了想,他在今天這個場合忽然心情不豫,多半是因為蘭斯頓了。
“其實……”威爾諾斟酌著開口,“我前幾日和安蒂利亞探討了一下,蘭斯頓可能還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