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太後(1 / 2)

這話問得突然,玉言陪笑道:“是人都會老,太後這個模樣,已經比同齡者年輕許多了。”

“你不必奉承哀家,哀家是什麼樣,哀家自己心裏有數。”太後麵容沉靜,“哀家原也不甚在意,女為悅己者容,先皇已去,哀家還能為誰而容呢?”

先帝在時,太後為宸妃。四妃原止貴、淑、賢、德四位,先帝卻肯為其另設一席,可見寵遇殊深。其中不止是寵,更有愛。寧澄江得以繼位,恐怕不止是看重其才德,亦有憐惜其母之意,無怪乎先帝去後,太後便潛心修佛,恍然如塵外人。

玉言正當感慨,便聽太後道:“自然,你與我這老婆子是不同的。皇帝對你的寵愛,早已蓋過後宮諸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你的風光還長著呢!”

這叫她如何作答呢,玉言心念急轉,正待謙卑幾句,太後語聲忽然一轉,“不過,你莫以為皇帝寵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這到底是宮中,不是你一個人的天下!”

這話來得蹊蹺,玉言額上冷汗涔涔而下,忙俯首道:“臣妾不解太後之意,還請太後明示。”

太後冷聲道:“你不解?做都做了,這會子好倒推脫?好,既然你一定裝糊塗,哀家便明白問你一句,那胡昭儀素日不與人往來,獨與你走得近些,怎麼無端端的溺死了,你就一點也不知情?還有皇帝臂上的刀傷,他隻有往你宮裏去得最勤,若說此事與你無關,哀家實在難以相信!”

果然是有人使絆子。古幼薇此人算不上聰明,卻有一種天生的直覺,那晚的事必定叫她生出疑心,她或許查不出來,但不妨告到太後這裏,總歸是一個打擊敵手的機會。

當然,她的賬可以日後再算,眼下要緊的是應付太後。究竟是該編一個謊話圓過去,還是老老實實地說出實情?

不,太後為人並不糊塗,不見得沒有調查她的過去,與其落一個欺上瞞下的罪名,倒不如賭一把。

玉言深吸一口氣,還是老老實實地將事情的原委講出來,隻是隱去了重生一截,隻說溫飛衡為人太不堪,己深恨之,因而有此糾葛。

說完這些話,她仍然恭敬地拜倒在地,不敢起身,等待太後的答複。

沉默,如水樣的沉默在殿中漫開,淹得人呼吸難受。終於,太後開口:“罷了,起來吧。”

語氣是舒緩的,可見並無怪罪,仿佛潮水落去,玉言如釋重負地起身,卻不敢稍有鬆懈,生怕自己高興得太早。

太後看出她的局促,溫聲道:“說了半天話,嘴裏幹了吧?喝口茶吧。在哀家這裏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哀家又不會吃人。”

玉言隻得捧起茶盞,卻不敢就喝,隻是緊緊握著,像對待一件聖物。

“難為你肯據實相告,哀家本以為這件事你會死死瞞著——說來也不是什麼好事。”

玉言懇切道:“此事的確令臣妾難堪,換做其他人,臣妾未必肯說實話,可太後您是不一樣的,不僅僅因為您尊貴的身份,更因為您是陛下的母親,亦是臣妾的親人,臣妾不忍欺瞞至親。”

太後頗為動容,“好孩子,難為你肯這樣看待哀家。實不相瞞,此事江兒一早就向我澄明過,你即便不說,哀家雖不會怪責你,對你的印象勢必大打折扣。但你既這樣坦誠,哀家卻不能不對你另眼相看了。”

她輕輕拉起玉言的手,“難怪江兒這樣喜歡你,你的確有你的好處,他一直都是對的。”

玉言微覺訝異,“太後……”

太後麵容慈藹,“你以為一個孩子的心事能瞞過他的母親嗎?早在數年之前,哀家就覺出他已有了意中人,是以哀家每每提出指婚,他都堅辭不受。哀家本來還在想,是誰家的小姐有這樣的福氣,直到你進了宮,哀家看著他臉上的歡笑一天比一天多起來,哀家這才明白,那個人就是你。”

“太後睿智,臣妾敬服。”玉言心悅誠服地道。

“可是有一樁,”太後話鋒一轉,“你與江兒固是兩情相悅,皇後亦是出身名門,如今更為一國之母,你必得尊重她,不可恃寵生嬌。”

玉言聽出其中之意,肅容道:“太後放心,臣妾知道分寸,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並無覬覦後位之企圖,臣妾隻想在這後宮安分度日,僅此而已。”

“你是個明白人,自然不需要哀家的指教,不過話說回來,在這後宮之中,固然不該輕易害人,也不要輕易為人所害,說到底,防人之心不可無呀!你來宮裏也有一段時間了,自然心底有數,哪些人是敵,哪些人是友,也該有個大致的印象。譬如今日之事,是誰在哀家麵前嚼舌根,你想必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