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王爺沒有掩飾身份的打算,直接坐在了飯桌的主位之上,隻當了兩天‘叔父’的曹禦史當即下崗,很自然地選了下首位。
隻是曹大人心裏多少還有點遺憾,在小黑本上給蘇州知府和同知狠狠記了一筆。
王爺一共才忍了兩天,這蘇州的吏治真夠爛的。
“兩位貴人,鄉間沒什麼好東西,您將就著……”
開始接待眾人的漢子名叫趙滿銀,也是這幾十戶人家的村長,平常都由他來接待客人。
可是,這新來的兩位的貴人,讓見過不少公子小姐的趙村長吃驚不已,站在桌邊一動不動。
鄉下吃飯最重規矩,對門的主位永遠留給家中輩分最高的長輩,隻要人還在,就算生病了不上桌吃飯也是要空著的,不可能胡亂坐。
這是?
看到對方和茶肆的大娘一般,遲遲沒有動作,白芨扣了扣桌麵,說道:“回去好好想想怎麼說,我們吃完飯通常會閑坐半個時辰。”
一旁的楊氏會意,上前接過盛菜的托盤,還把漢子擠開,麻溜地伺候起自家大小姐吃飯。
等他們都吃上了,趙村長這才想通眼前違和的一幕,腦子漸漸清明。
能壓在倫理綱常之上的,唯有身份!
兩位是真正的貴人。
想到之前小姐說的話,他不敢打擾兩人吃飯,連忙退出小屋,開始召集所有村民。
“王爺,不是說好微服的嗎?”
曹大人夾了一條筷子魚放在碗裏,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隱隱覺得和王爺出來走訪,會跟之前大有不同。
聽到他的問題,白芨都沒有抬頭,專注地用湯匙一勺一勺往二米飯上麵澆湯汁。
“鄉民又不傻,不知道我們的身份頂多發發牢騷,說幾句官吏不咋樣就頂天了,您還指望他們什麼都和盤托出嗎?本王沒那麼多閑工夫聽故事,有狀告狀最好。”喵喵尒説
這番話讓二十多年都這麼幹的曹禦史停下了筷子,頓時覺得麵前鮮嫩的魚肉不好吃了。
王爺不是話裏有話吧?
官吏和普通百姓之間始終存在鴻溝,信任是個大問題。
隱瞞身份一定能套出些許話來,但表明身份的話,要麼什麼都得不到,要麼得知全盤。
多年的老監察一時也分不出二者的優劣,但王爺的做法明顯更為強勢,符合她的性子,外人不一定學得了。
然而,隻這一小會的功夫,拄著筷子的曹禦史猛然發現,裝魚盤子快要見底了,立刻把所有東西拋到一邊,連忙大口扒飯夾菜。
他已經吃過虧上過當,王爺是真不給留啊,一點都不顧及自己這個老頭子,稍稍多發呆一陣,湯都不帶剩的。
一到吃飯就會說些發人深思的話,肯定是故意的,太壞了。
感受到了些許怨念,白芨斜了曹大爺一眼,心裏覺得好笑,真是又菜又愛玩,也不知道每次都是誰起的頭。
小屋裏徹底安靜了下來,兩人專心搶食,隻偶爾傳出碗箸(zhù)相擊之聲。
而村子的一處荒地上,聚集了幾十號男男女女的大場麵,卻同樣顯得寂靜,除了略顯粗重的呼吸聲,無一人開口說話。
等了許久都沒人打破沉默,趙村長盤算著貴人很快就要吃完飯,再也耐不住了。
“各位,你們都是各家的當家,要不要賭一把你們都拿個說法出來。”
見村長起頭了,吹了好一會冷風的村民有些扛不住。
一位長相身高都不像江南水鄉出身的嬸子往前一步,問道:“村長,你知道的比我們多,什麼樣的女子會比官員的身份高?”
“是啊,那位小姐看起來不大,村長你真覺得他們是官嗎?”
“我覺得那個小姐像,但那位先生就不像了,可是這不合理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在擔心對方的身份問題,萬一自己這邊猜錯了,白忙活一場是小事,就被上麵那些人知道,連累了胡大人。
看到大家都願意開口,趙村長抬起雙手控場,也不隱瞞,直接把白芨的話給說了出來,讓所有村民自己去判斷。
他雖然是村長,但不像其他地方的保正和裏正,還沒有足夠的威信獨自決定事關村子生存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