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湘省天氣陰冷。
磚縫中有綠色的嫩芽在頑強的生長,隻是冬的嚴酷還未遠離,那些綠意顯得有些孤獨。花壇中有淺色的丁香在冷風中搖曳,單薄的身軀像隨時會被吹斷一般。
“斷了也無所謂,春雨會再次催促那些遲鈍的根芽。”
成默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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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他正在陽明山殯儀館的聚賢廳披麻戴孝跪在父親的玻璃棺前麵向來客還禮,他背後掛著父親成永澤的巨大黑白遺像,那是工作證放大拓印的,當年二十多歲的成永澤風華正茂,眉清目秀一副偶像明星的長相。
兩側掛著成永澤的導師李明德親自寫的超長挽聯:論文章經濟,均足千秋,從今憑吊古城,落日登樓,豈第騎箕哀鐵漢;合公議私情,來申一慟,剩我眷懷祖國,春風麗酒,更同鉤黨哭林宗....
從挽聯上來看李明德不像師長,更像是知己。
和成永澤的相貌堂堂美如冠玉相比,十六歲的成默個子不高,看上去有些纖細,營養不良的樣子,長相平庸,勉強稱得上秀氣,但完全沒有他父親的英俊,更與母親的美麗毫不沾邊。
戴著一副黑色的塑料框架眼鏡,頭發亂糟糟的頂在腦袋上,麵容稚嫩。一副尚未睡醒麵無表情的樣子。
但仔細看會發現此刻的他眼神有些麻木,抑或算是冰冷,他的視線盯著殯儀大廳的門口,仿佛沒有焦距,就像是沉湎在無盡悲痛之中的樣子,但倘若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不一樣。
他鞠躬的角度永遠是45度,沒有絲毫偏差,眼神也從未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始終望著大門外的遠處,並且深黯的眼眸充滿了平靜。
來祭奠的人絡繹不絕,大都是成默父親曾經供職的湘省社科院的同事,去年成默父親成永澤調往華夏社科院擔任人類學研究所副所長,以44歲的年紀在今年年初成為了社科院最年輕的學部委員(地位相當於科學院院士,也就是文科院士),雖然已經是第三批學部委員了,但這個榮譽依舊象征著社科院的最高學術水平,乃至華夏最高的學術水平。喵喵尒説
畢竟華夏社科院是全球排名第九,全國排名第一的智庫。(本文與現實無關,請勿對照真實排名)
雖然成默的父親成永澤終生披著學霸和天才的外衣,被很多學術圈的人所敬仰。但是在生活和家庭上,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
成默出生3個月就查出患有先天性心髒病,6歲時被確診為“單心室、動脈導管未閉、大動脈異位、肺動脈狹窄”,如此複雜的病情十分罕見,根本無法手術治療,醫生直言不諱的說,這樣的孩子能夠活過二十歲就是奇跡。
說起來成默應該獲得父母更多的關愛,然而成永澤潛心學術研究,對成默幾乎不聞不問,所有的壓力都抗在成默母親林怡青身上。
成默的母親林怡青是華裔,父母均在美國,來華夏留學時認識的成永澤,被成永澤的俊朗外表和天才身份所吸引,沒有經過長時間的磨合,就在自己父母的強烈反對下嫁給成永澤。
然而婚後生活完全不是她想象的那樣,成永澤除了學術厲害長的不錯,其他方麵幾乎是負分,為人木訥完全沒有情趣不說,除了給錢幾乎沒有承擔過家庭義務,就連林怡青找他吵架,他都不和她吵,隻是默默的聽著。
每個人都認為成永澤除了對學術感興趣,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值得他浪費時間和精力。
至於為什麼會和林怡青結婚,成默猜測他父親也許是深受蘇格拉底的影響,要知道對於古希臘人而言,理想的婚姻並不需要精神上的溝通,男方女方各有各的分工與使命。
蘇格拉底的弟子之一色諾芬在《齊家》中給出了婚姻的理由:首先在於繁衍後代;其次在於讓人們老有所養;最後在於分擔工作,男人主室外的工作,女人主室內的工作,包括保管糧食和財物、哺育嬰兒、製作麵包、縫製衣物等.....
成默又想起蘇格拉底還曾經對色諾芬說:“我勸你,當你看到一個美人兒的時候,趕快拚命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