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九章 終幕舞台——宣敘調(3 / 3)

雖然這些蛛網般的消防管道讓成默縱火焚毀整個數據中心的想法完全破滅,但卻印證了他另外一個想法。

成默再次複盤了一下計劃,又擬定了備用方案,便把氧氣瓶放在冷卻塔的樓梯邊,圍繞周遭的存儲器觀察了好一陣,確定自己燒毀部分機器沒有什麼問題,他精心挑選了一處距離冷卻塔不遠不近,位於進口和冷卻塔中間的區域實施縱火。

之所以選擇這一片的數據存儲器,不僅因為這一片的數據存儲器屬於老款,纜線全都是使用的普通橡膠絕緣體,相比那些新的數據存儲器所使用的矽膠絕緣體纜線,燃點要低很多,更容易燒起來。還因為這片位置燃燒起來,濃煙會有效的阻隔進口處和冷卻塔之間的視線。

在一捆一捆五顏六色包裹著絕緣體的纜線上潑上了醫用酒精,接著他掏出火機開始不停的放火,很快成默就點燃了一大片老舊的纜線,火焰延燒的速度遠比他想象的要快,不過須臾這一片數據存儲器全都陷入了火海,猛烈大火還伴隨著電火花在亂竄,黑色的機箱被火焰吞噬,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幾乎隻是一瞬,濃煙就滾滾升起。

成默戴著防毒麵罩,絲毫沒有受到濃煙的影響,不過麵罩隔絕不了灼人的熱力。發現火勢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一些,成默不再猶豫,甩開濃煙朝著冷卻塔狂奔而去。

還沒到冷卻塔警鈴就炸響,數據中心開始了斷電保護,那些彩燈般閃爍著的燈光成片熄滅,接著頭頂的消防管道上的噴嘴灑出了連綿不絕的水花。

成默跑到了冷卻塔的邊緣,將皮帶解了下來,係在氧氣瓶上,然後把皮帶套在了右手肩膀上。接著成默攀上了狹窄的鐵質樓梯,沒了外骨骼的幫助,他的體力已經快要到了極限,幾十公斤重的氧氣瓶墜在右肩,在攀爬時經常還會滑到胳膊肘,於是成默必須得停下來,用左手把氧氣瓶重新掛到肩膀上去,這讓並不算高的樓梯變的尤其漫長和艱難。

沒料到計劃還是百密一疏,習慣了外骨骼的力大無窮,讓成默完全高估了自己體質,要換沒有用點數加強過體質的成默,唯一的選擇就是放棄。眼下他還有堅持的資本,咬了咬牙,成默扛著酸澀脹痛的右手一步一步的朝著冷卻塔的頂端爬了上去。

震天的警鈴一直在響,成默知道遲早會有人過來,處於斷電保護狀態下的合金門會自動打開,讓原本沒辦法進入數據中心的守衛可以暢通無阻的進入數據中心。

可他必須停止冷卻塔的運轉,沒有了女媧他不得不采取這樣極端的措施。眼下他正在和時間賽跑。肩膀上這個幾十公斤重的氧氣瓶成為了成默最大的阻礙,爬到一半的時候,成默感覺到肩膀都已經被磨破了,已經不隻是酸脹,還火辣辣的疼痛了起來。

疼痛讓意識都有些恍惚,成默想起了自己讀書的時候,每天早上走過教室外的回廊都會看見操場上有練田徑的學生,肩膀上掛著一根繩子,繩子上拴著一個大貨車的輪胎,在塑膠跑道上翻來覆去的衝刺。那個時候他不隻是一點羨慕那些能夠練習田徑的學生,這一秒他覺得還是能夠坐在課桌前,安安靜靜的讀書好。

成默借著胡思亂想來分散痛感之際,大門口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成默心中暗罵守衛的效率有點高,自己卻沒有辦法爬的更快,眼下隻能祈禱濃煙和黑暗的環境能延緩他們發現自己的時間。

“這已經是今天第幾次祈禱了?”成默心想,作為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他認為祈禱這種行為是對科學可恥的背叛!成默認為自己也許自己應該向惠更斯祈禱,當然也可以是伯恩斯坦和馮•米西斯,也可以是科爾莫戈羅夫。

這一秒鍾,成默的腦海裏莫名其妙的閃過無數偉大的在“概率學”方麵做出過傑出貢獻的數學家........

一直想到1942年日夲數學家伊藤清引進了隨機積分與隨機微分方程,開辟了隨機過程研究的新道路時,他終於距離冷卻塔的頂端隻有短短的幾米的距離。

就在這時他也被趕來的守衛發現,強光手電的光柱在冷卻塔上掃了兩下,最後直挺挺的照在了他的身上。如果問他在一片黑暗中突然看見了自己的影子是什麼感覺,成默相信自己能夠寫出一篇上千字的文章。

全是拐彎抹角罵人的那種。

下方傳來了讓他馬上停下的叫喊,成默沒有理會,他揮舞快要廢掉的右手繼續向前攀爬,燈光籠罩著他,讓他得以看清楚冷卻塔表麵銀色的金屬漆,上麵還有巨大的共濟會標誌。

強光手電的光束照在上麵像是一輪圓月,而他就像在月亮中攀登山峰的猴子。

樓梯開始搖晃,成默低頭看了眼,兩個穿著歐宇外骨骼的人如同人猿般飛速的正在向上,成默頓時覺得說自己是猴子高估了自己,相比敵人的速度他不過是正在爬樹的蝸牛。成默抓著樓梯拚命的向上爬,他的身體抖動的厲害,似乎馬上就要虛脫,汗水已經浸透了周身,麵罩蒙上了霧氣,視野一片模糊。

槍聲響起,子彈打在冷卻塔的外牆,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彈坑,彈射到不知道哪裏去了。成默沒有慌張,淡定的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彈坑,從子彈與自己的距離推斷出對方隻是想要延緩他爬樓梯的速度,而不是想殺他,這讓成默心中稍安,不過危機不僅沒有解除,下麵正在追他的人已經越來越近。

成默再次低頭看了一眼,眨眼間那兩人已經爬了一半,成默倒抽一口冷氣,抬頭看了看近在遲尺的塔頂,悶哼了兩聲,不顧掛在胳膊肘處的氧氣瓶,奮力登上了塔頂的平台。

這時他覺得右手已經完全麻木,根本就不屬於自己,勉強將氧氣瓶換到左手提著,成默顫顫巍巍的朝著冷卻塔中央跑了過去。

背後踩踏樓梯的聲音越響,追兵越來越近,成默一點也不在乎,他隻想喝一口水,他的嗓子快要燒起來了,除了強烈的幹渴,肌肉撕裂的痛感讓他整個人都快支撐不住,各種各樣的折磨,讓他的靈魂想要拋下殘破的軀體。

成默無比的懷念載體,也想要擁有那管“上帝基因”。他掙紮著跑到了冷卻塔的中央,大口的喘息著,在隆起的蓋子邊放下氧氣瓶,同時放了兩個手雷在蓋子邊備用,不到萬不得已不能使用“七罪宗”,因為“七罪宗”儲存的能量已經所剩無幾。

成默強忍著針刺般的疼痛,用快要殘廢的雙手旋開船舵樣子的開關。“咯吱咯吱”的聲音在偌大的數據中心回蕩,像是怪獸在磨牙。踩踏樓梯的聲音炸響了一下,成默抬頭就看見了一個守衛竄上了塔頂,飛快的舉起了衝鋒槍對準了他,用英語大喊道:“不許動,馬上舉起手來。”

緊接著又是一個人登上了塔頂,同樣也用槍對準了他,耀眼的燈光照在了他的麵罩上,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成默停止了手中的動作,閉著眼睛大聲回應道:“OK!不要開槍!不要開槍!”他假裝準備舉手,實際順手抓住了一個手雷,在抬手的瞬間,成默拉開保險,朝著兩人站立的方向扔出了手雷。

槍火與爆炸同時閃亮,成默絲毫不顧,他相信外骨骼能免除大部分傷害,於是他隻是低著頭用頭盔的頂端朝著守衛站立的方向,拚命旋轉著冷卻塔蓋的舵型開關,也不知道外骨骼擋住了多少子彈,反正成默麻木的身體完全感覺不到。

在急促的槍聲中他掀起了比井蓋大一圈的鋼蓋,子彈劈劈啪啪的打在蓋子上,成默看都不看,又拿起一枚手雷朝槍聲響起的地方扔了過去,爭取了短暫的安全時間,成默低頭朝冷卻塔的內部俯瞰,沒有燈光,隻能看見黑黝黝的一片,冷卻塔的裏麵似乎是無盡的黑暗深淵。

手雷的爆炸過後,子彈又開始叮叮當當的敲打在蓋子上,腳步聲也在不斷逼近。已經來不及掏出強光手電觀察情況,成默別無選擇,也許還有選擇,投降應該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展開殺戮也許也能逃出去,可成默認為那不是最佳的選擇。

相信自己的判斷,跳向眼前的深淵才是最佳的選擇。

也不知道多大的自信,讓成默能夠在麵對一個無法看清楚情況的幾十米高處向下跳,如果冷卻塔內沒有水,或者說水位不夠高。

就隻有死一種可能。

不僅如此,這座冷卻塔還要像成默推測的一樣連著塞納河,成默才有機會逃出生天。如果不是連著塞納河,他同樣生死難料。

犰狳先生給他的地圖裏並沒有數據中心的資料。

可成默就是堅信自己的推斷。

如此大的數據中心,如果用其他的散熱方式,電能消耗將是個天文數字,不可能不使用塞納河水。

換做其他人肯定會猶豫,會糾結,會在巨大的風險麵前放棄。可他成默隻是深吸一口氣,彎腰抱起氧氣瓶,在急促的槍聲和腳步聲中朝著黑洞洞的冷卻塔裏跳了下去。

這個瞬間成默腦子裏一片空白,沒有祈禱,沒有想起任何事也沒有想到任何人,思維完全停滯了下來。

在水花濺起的聲音響過之後,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槍聲和腳步聲都消失不見,成默的大腦才恢複了運轉,他睜開眼睛,看見自己在粘稠的黑暗裏快速下沉,周圍一片可怖的漆黑,深淵也不過如此。他左手牢牢的抓住氧氣瓶,右手將頭盔和麵罩解開,瞬間麵罩和頭盔就消失不見。

抱著幾十公斤重的氧氣瓶,成默很快就沉到了冷卻塔底,水壓朝著四麵八方擁過來,一種絕對的安靜籠罩著他。四周什麼都看不見,隻能看見自己吐出的氣泡,這時成默已經感覺到肺快要空了,強烈的想要呼吸的欲望在吞噬他的理智。

成默踩在濕滑的冷卻塔底,雙腿夾著氧氣瓶,將呼吸罩套在嘴上,隨後去摸索開關。氧氣瓶的開關處和氧氣量他都曾經確認過,有了充分的準備,即便在死亡的邊緣來回橫跳,成默也冷靜萬分。稍稍擰開開關,成默就感覺到了清新的純氧撲麵而來,他深吸了一口,立刻緩解了肺部快要炸裂的感覺。

解決了迫在眉睫的生存難題,成默內心稍安,呼吸也平緩了許多。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已經安全,他還必須找到通向塞納河的管道,按道理來說,為了環保,無論是進水管,還是出水管肯定都直通塞納河。

他從腰間摸出軍用強光手電打開,燈光照耀出了一片墨綠色,漂浮著數不清的像是灰塵般的浮遊生物。

有了光,成默愈發淡定,手電的質量很好,隻是在如此深的水下,即便是強光手電能夠照射的範圍和距離都很小,成默連冷卻塔的牆壁都看不到。他將係在氧氣罐上的皮帶重新掛在胳膊上,右手打著手電,左手夾著氧氣瓶朝前走去。在水下氧氣瓶並不重,輕飄飄的,然而走起路來,四麵八方都有一種壓迫感,這種感覺奇妙極了。

成默猜測穿著宇航服在火星上漫步大概就是這樣一種感覺。靜謐到叫人窒息,仿佛一切的距離都很遙遠,自己一個人被囚禁在陌生的隨時都可能會死去的環境之中,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作為了文理兼備的優等生,久經戰陣的天選者,成默並沒有太多恐懼,甚至開始幻想自己站在火星上遙望地球,會不會產生叫做思念的孤獨感。他又想起了看過的潛水書,上麵說潛水至少需要兩個人,一是為了互相幫助;二是因為水下會產生一種危險的孤單感,這種孤獨感在出現危機的時候能夠致命。

這時成默已經走到了冷卻塔的邊緣,借著手電,他沿著牆壁找到了裝著濾網的出水口。成默用“七罪宗”破開濾網,合金濾網的背後是兩米多高的巨大水泵。成默抬頭仰望鑲嵌在金屬構件中的葉輪,在綠色的水中,巨大的葉片像是一艘巨輪的螺旋槳葉。

成默心想要不是斷了電,估計自己瞬間就會被吸進去,被削成碎片。時間寶貴,成默沒有時間欣賞這異世界般的壯觀景致,他揮舞七罪宗在葉輪間切開了一個足夠他穿過的縫隙,到達了無數機械部件組成的入水段和密封區,他控製著七罪宗打通整個水泵,終於進入了出水管道。

這時強光燈已經能夠完全覆蓋管道的橫切麵,成默看到了青綠色的管道牆壁,綠色的苔蘚般的東西鋪滿了整個牆壁,讓成默無法看清楚管道的牆壁究竟是什麼材質做成。不過這也無關緊要。

成默嚐試性的走了兩步,管道內壁實在太滑,走起來費力極了,於是成默嚐試著切換成了遊泳的姿態。成默自身並不會遊泳,不過他在載體狀態下倒是遊過了好幾次,大腦有經驗之後,本體居然毫不費力的就能做到。

這時候身上早就壞掉的外骨骼就有些礙事了,成默用雙腿夾著氧氣瓶,艱難的拆掉了布滿彈孔的外骨骼,脫掉了鞋子,便像魚一樣拖著氧氣瓶向著看上去似乎沒有盡頭的進水管深處遊去。

和潛水不一樣,成默的周遭除了密密麻麻的浮遊生物和一些綠藻,看不到任何和生命相關的活物,可怕的靜謐籠罩著他,如同進入了永恒不朽的水棺。

這種孤獨感是無與倫比的巨大的孤獨。

類似絕望。

成默加快了速度向前遊動,他想起了自己和謝旻韞在冰湖中暢遊的美好時光,即便危機四伏,隻要有她在,危險也那麼甜美。

這一刻,他分外的想要見到謝旻韞。

隻有她溫暖的擁抱能夠慰藉他孤單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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