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默衝著哈立德的背影叮囑道:“記得去把藥買來。”
哈立德沒有回答,此時他已經跑到了客廳,整個屋子都是他急促的腳步聲。成默重新關上了門,向房間裏走。坐在下鋪床沿眺望著窗外的雅典娜,轉頭看向了成默問:“買的什麼藥?”
“草酸艾司西酞普蘭片.....”
“草酸艾司西酞普蘭片嗎?”雅典娜沉吟了一下,“我覺得鹽酸度洛西汀更合適,草酸艾司西酞普蘭片對刺激五羥色胺分泌的作用很大,但鹽酸度洛西汀還可以增加神經遞質的分泌,除了5羥色胺,去甲腎上腺素和多巴胺也會在藥物的作用下加強分泌.....”
“草酸艾司西酞普蘭片更安全一些吧?”成默聳了聳肩膀,“我可不想到時候染上了藥癮.....”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心裏清楚,我從出生到現在從沒有生過病,在滿級強化以後,我給自己做過檢測,各方麵的數據雖然和載體有不小的差距,但卻遠超普通人類,各方麵的抵抗力變強了不說,對藥物的耐受性也變的很強,所以大概率草酸艾司西酞普蘭片不會有什麼作用.....”雅典娜說,“我都已經在考慮聯合用藥的搭配了,甚至直接注射毒品......”
成默皺起了眉頭,他走到了桌子邊思考了許久,才認真的說道:“注射毒品實在有些瘋狂,我不認為你有必要做如此瘋狂的實驗,毒品對神經係統和大腦的傷害很難修複,即便是萬不得已,我們也不是沒有別的選擇......”
“別的選擇?”雅典娜注視著成默淡淡的說,“你是指ML?那我寧願注射毒品。”
成默抓了抓頭發,無奈的說道:“我們先試看看草酸艾司西酞普蘭片有沒有用再說吧!”
雅典娜沒有回應,無言的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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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飯比昨天的晚餐要豐盛不少,但也豐盛的有限,多了抓飯和烤肉。沒有蔬菜,隻能用仙人掌果代替,冰鎮後的仙人掌果比成默想象中的要好吃一些。成默沒有吃太多抓飯和烤肉,卻吃了不少冰鎮仙人掌果。雅典娜倒是吃了不少烤肉,不過剩下的還是很多,完全夠四、五個人食用。
當那些剩菜被端回去時,成默聽到了阿法芙愉快的歡呼聲,緊接著是巴掌和母親的嗬斥,隨後是阿法芙小聲的飲泣。
哈立德開口和母親爭執了幾句,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很快哈立德就跑到了二樓詢問成默剩菜要不要留到晚上吃,成默理所當然的說“不”。
一臉緊張的哈立德攥緊了拳頭,紅著臉問:“那......那那些剩菜能讓我們吃嗎?”
“當然。”
哈立德難掩心中的雀躍,開心的說道:“我們家已經很久沒有吃過烤肉了,上次吃烤肉......我記得還是2013年,那時我爸爸還沒有去世.....阿法芙當時才一歲......”
說起父親的死亡哈立德並沒有什麼悲傷的情緒,成默想到他的爺爺還瘸了腿,基本喪失了勞動力,整個生活的重擔全部壓在這個不過十八、九歲的孩子身上,心中歎息,低聲說:“那晚上再吃一頓好了。”
“謝謝您,雷克茨卡先生。”
哈立德的聲音有些哽咽,聊到父親的死亡他的表情還很正常,可成默隻是說晚上再吃一頓烤肉,這個堅強的男孩子竟然眼眶有些濕潤。
“不,不需要謝我,我什麼也沒有做。”成默說。
哈立德扭捏著不知道說什麼好,成默便道:“快下去吧!”
哈立德轉身下樓,在成默即將把門關上的時候,他扶著木樓梯回頭說道:“我會盡快把藥拿回來,至於包車的事情,等下吃完飯我爺爺就會去問。”
成默應了聲:“好。”
哈立德又笑了笑,“您是個好人,我昨天還想多賺您一天住宿費和夥食費的,實在是太貪心了......希望造物主能原諒我。”
再次被發“好人卡”,成默心頭卻有些異樣,他關上門,細心聆聽,樓下的廚房裏安靜了下來,隻剩下低聲啜泣和吃飯的咀嚼聲。
須臾之後啜泣聲就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歡快而滿足的笑聲。
成默心想:人類的幸福有時候就是如此廉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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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時候哈立德拿回了一板“草酸艾司西酞普蘭片”,價格也不是三萬,而是五萬,五萬敘力亞裏拉買來的不是一盒藥,而是一板藥,二十四粒,比成默開始計算的還要貴不少,敘力亞的物價離譜程度,已經超過了成默的預期。
他猜也許哈立德從中應該分潤了一些,哈立德像是從他稍微有些訝異的表情中讀出了什麼,立刻表情局促的解釋道:“在拉塔基亞這種藥確實很難找,黑市都沒有,默罕默德大叔是去恩諾思人那邊買到的,所以價格比較貴。實際上需要的話,還能再買點,但默罕默德大叔說去大馬士革就會比較容易買到,價格也不會這麼貴,因此我就自作主張沒有買太多.......”
成默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他並不介意哈立德從中賺錢。
“雷克茨卡先生,您放心,到了大馬士革,我一定會幫您買到這種藥的,並且肯定能便宜很多。”哈立德信誓旦旦的說。
“你也要去大馬士革?”成默將視線從藥片挪向了哈立德,有些疑惑的問。
“我爺爺去打聽了,城裏根本沒有包車,不要說包車了,就連汽車都沒有幾輛。您要等不及坐班車,就隻能找鄰居阿什卡爾大叔想辦法,他原來是汽車公司的,後麵也管理著運送屍體的皮卡,我爺爺上午找他聊了聊,他說他不想去,但是願意把車借給我用一天,隻是......”
見哈立德語氣有些支支吾吾,成默瞬間就推測出大概是中午哈立德才給他發了“好人卡”,提到“昂貴的價格”有些難為情,便直截了當的說道:“費用你說多少就多少,不要太誇張就行.......”
哈立德紅了了臉頰,“並不是阿什卡爾大叔要錢,他和我們家關係很好,又是個熱心人,不過皮卡的鑰匙並不在他手上,更何況我們還需要汽油,這些都得找他下麵的人。”
“沒關係,你盡管說要多少錢就行。”
“七十萬裏拉......”哈立德有些沮喪的回答道,很明顯他覺得這個價格有些太多了,停了一下又說,“去大馬士革的班車隻要三千裏拉,要不然你們再等等.....”
七十萬裏拉也就相當華夏幣最多七千塊的樣子,不要說七千了,要不是考慮到安全原因,七萬成默也都不會眨眼,更何況七千塊包車,也算不上荒誕到不能接受的價格。在成默看來藥的價格才是真有些嚇人,倒不是他支付不起,而是可以想象在敘力亞看病的成本,如此昂貴的藥物價格連飯都吃不飽的敘力亞人根本無力承擔。
成默不是謝旻韞那種悲天憫人的聖母,心中感歎了一下,假裝思考了好一會,就沉聲說道:“是有點貴,但我確實很急,也隻能接受了。”
“七十萬呀!”哈立德驚愕的問,“您確定嗎?”。
“確定。”成默點頭,“車什麼時候能開過來。”
“得晚點,還得讓默罕默德大叔去開個維修證明,再去把油加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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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默關上門回到房間,雅典娜還是那副無所事事的模樣坐在床沿發呆,他揮舞了一下手中的銀色塑膠板,說道:“藥來了,現在試看看嗎?”
雅典娜扭頭看了看成默,又看了看成默手中的那一板藥片,麵無表情的說道:“無所謂。”
“那就試看看。”成默知道雅典娜並不是一個特別有計劃的人,主動幫她做了決定。他走到了桌子邊,給雅典娜倒了一杯水。茶壺是瓷製的沙烏地高腰茶壺,造型很雅致,可惜茶壺的表麵有不少裂紋,壺口處還有缺口,茶杯則有點搞笑,這種老式的搪瓷杯在華夏已經絕跡,卻在敘力亞重煥生機。
成默端著杯子,走到了床邊,先將藥遞給了雅典娜。
雅典娜看也沒有看,猶豫了一下,掰了三片放在手心,輕啟檀口,從成默手中接過搪瓷缸,將白色的藥片就著溫水吞服了下去。
雅典娜十分自然的把水杯又遞還給了成默,在接回水杯的時候,成默覺得自己就像個督促女兒吃藥的老父親,“你配合‘蛇式瑜伽’練習一下,看能不能截取能量......”
雅典娜點頭。
“需要我回避一下嗎?”剛問出口成默就有些後悔,在船上的時候雅典娜就沒有允許他觀看她修煉,現在他應該直接出去,而不是多此一問,於是成默話一落音就補充道,“我還是出去一下吧。”
雅典娜沒有出聲,她的眼睛也沒有聚焦在成默身上,而是盯著窗外的晴朗天空像是在發呆。
將搪瓷杯重新放回了桌子上,成默轉身走出了房間,在關上門的瞬間他又想起了在船上的驚鴻一瞥,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雅典娜,沒料到剛才一直沒有和他對視的雅典娜竟然在目送他離去。
於是兩個人的眼睛在床架的陰影中相遇,這突如其來的碰撞讓成默為之心顫,那些淩亂的記憶碎片,便如同偶遇了微風的花瓣,沉積在花瓣上的露水散落,記憶也變得空白。他的大腦失去了意識,身體的肌肉卻在繼續運行,輕輕的關上了門。
成默在門口佇立的了許久,才輕手輕腳的走下了狹窄的石頭樓梯,他進入客廳,看到哈立德一家人又開始羊毛地毯的編織,那些絨毛在陽光下閃爍,仿若太陽散落下來的光塵。
在光塵中,哈立德的母親和姐姐都戴上了口罩。那些成人口罩阿法芙戴不上,但她也蒙上了好幾層紗質的麵罩,眼下她正坐在小板凳上,揮舞著瘦弱的滿是劃痕的小手轉動拈杆,將羊絨搓成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