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ColdWar》JackWall)
2024年12月23日,淩晨0點。
距離聖誕節還有2天。
京城下起了鵝毛大雪,飄在黑色夜幕下的雪花像是出殯時紛紛揚揚的白色紙錢,那披著白雪屹立在紅牆下風雪中的鬆樹就如同渾身縞素的送葬人。
穿著件單薄毛背心的謝繼禮站在百花書屋正房門口的屋簷下,背著手,叼著煙,滿眼疲憊的凝視著雪花在院子裏燈光中密密麻麻的墜落到地麵,逐漸堆積,一言不發。
冷風吹進屋子發出呼嘯聲,書桌上的一本英文版時代周刊和全球各大主流媒體的簡報,正在景泰藍氤氳的燈光裏嘩嘩作響。
此時在國際上,太平洋戰事和陳少華的叛逃已經被引爆。尤其是陳少華出鏡,證明投向西尼的那枚核彈出自太極龍,已經引起了軒然大波。即便國內嚴格管控,流言蜚語還是甚囂塵上,在國際上,處在輿論不利地位的太極龍更是備受攻訐。
星門利用自己所掌控的話語權,不斷的給太極龍潑髒水,指責太極龍應該為西尼核平事件負全部責任。《新鄉時報》、《路透社》、《鎂聯社》以及各大社交媒體全都在最醒目的位置刊載了陳少華的專訪,說陳少華帶領二號艦隊全體叛逃星門。
其中《時代周刊》的特刊封麵更是刊載了陳少華穿著太極龍製服出鏡的大幅照片,站在烏雲破曉明亮陽光下的陳少華頭上甚至出現了光圈,猶如聖人降世。書頁的下方則是一行紅色的滴血字:“腐朽帝國的正義反叛,血色組織的悲劇英雄——陳少華”。
被風翻開的書頁裏,先是連篇累牘的報道陳少華曾經獲得過的榮譽,其中夾雜著大量的他出席各個重要場合的照片,以及演講的照片。後麵則是陳少華的專訪,結尾的一句話尤其觸目驚心:“我的家人已經全部被處死,我不恨太極龍,我隻恨謝繼禮,他利用個人的職權,在太極龍內部清除異己鞏固權力,對外輸出戰爭以爭奪裏世界霸權,他不隻是西尼核爆的幕後主使,還是世界動蕩不安的罪人.....”
謝繼禮站在冷風中微微顫抖,他卻像是渾然不覺,呆呆的注視著一片又一片的雪花在風中翻飛。牆邊的一株鬆樹被滿樹雪花壓得彎下了腰,像是快要折斷的樣子。
寂靜中正屋裏響起了腳步聲,謝繼禮趕緊把嘴上煙扔在了地上,然後踩在腳下,然後揮手扇了扇空氣中的煙味。他的動作還沒有做完,屏風後就走出來一個穿著米色羊絨開衫,長相端莊秀麗的女人來。她拿著件棉襖披在了謝繼禮的身上,柔聲說道:“這麼冷的天氣站在外麵還是得多穿點衣服。”
謝繼禮轉頭看向了王晉妍,勉強笑了一下低聲問:“你怎麼起來了?”
“對很多人來說今天夜裏都是個不眠之夜。”王晉妍又側身將棉襖整理了一下,垂著眼簾說,“別在意外媒對你的看法,它們就是想要給你施加壓力。”
“媒體都是跳梁小醜而已......”謝繼禮不屑的說,頓了一下,他又憂心忡忡的說,“我隻是擔心無法凝聚內部共識,會導致前線跟著出問題。”他苦笑了一下說,“實際上已經出問題了,劉玉說他主動跟恩諾思太陽花旗幟溝通過,對方的回複是除非星門登上了陸地,要不然絕不可能出手。於高遠也聯係了歐宇,再次轉達了可以幫忙溝通和談的信息,現在除了我......大家都不想跟星門打,所有人都在對我說‘談判吧,至少得聽聽星門開出來的條件’。”m.X520xs.Com
“他們不是不想,是不敢。”王晉妍冷笑,“金錢就是他們的膽量,十多萬億美金在股市,如今全是做空他們的機構,白天香江已經撤離了史上最多的資金,納斯達克那邊九點半一開盤就狂跌不止。關鍵是無論我們輸還是贏,納斯達克那邊的幾萬億資金都得灰飛煙滅,他們的勇氣跟隨著那些金錢一起在燃燒,現在當然隻想趕快把火撲滅。”
謝繼禮歎了口氣說:“也不全是錢的關係,這個問題牽一發而動全身,比較複雜棘手,確實不好處理。”
“你又不是沒有警告過他們,讓他們撤回來,他們不是當耳旁風?我看他們一個個都是在等你下台,好......”
謝繼禮擺了擺手打斷了王晉妍,“晉妍,別這麼說。主要還是‘黑天鵝事件’導致了戰略誤判,誰也沒有想到我們太極龍和星門的正麵對抗會來得這麼快。如果不是那枚核彈,星門也不會有如此堅決的對抗意誌。當初我們的構想是盡量和平的回歸我們曆史應有的位置,無論是對星門還是我們,都無法承受戰爭帶來的災難。”
“你的想法還是太理想化了,在毀滅一切的戰爭恐懼真正降臨彼此人民頭頂之前,兩個組織是無法找到共識的,彼此的人民是無法清醒的,對彼此的意誌是無法真正理解的。從20世紀初的英德對抗,到20世紀60年代的鎂蘇對抗,這一點從未改變過,要不走向戰爭,要不走向死亡,你不可能兩樣都能避免。”
謝繼禮站在門廊下盯著那株被積雪壓彎的鬆樹沉默了好一會,才低聲說道:“這一點大家都清楚,可問題是......誰也不清楚,在這個時間點選擇和星門正麵對抗甚至開戰,是正確還是錯誤的選擇。”他低下了頭,臉上浮現出了一種沉重的表情,像是身體裏有什麼器官在疼痛,這疼痛導致聲音都有點顫,“我也不清楚.....我不得不思考如果戰敗,我們將麵對怎麼樣糟糕的境況。我個人當然無所謂,大不了一死了之,但我無法代表所有人。今天徐長恩跟我討論的時候,我覺得他們說的也很有道理,戰爭一開始就無法停止,更多無辜的人會被裹挾被拖拽進無底的黑洞,這一代參戰的年輕人們,很多都是家裏唯一的孩子,及時止損比繼續下注需要更多的勇氣......”
王晉妍扭頭看著謝繼禮的側臉,微笑了一下說道:“要不要我陪你喝幾杯,也許喝上幾杯,再休息一下,你會更有精神去思考這件事情。”
謝繼禮驚訝的說:“可以準我喝酒嗎?”
“反正你剛才已經偷偷抽煙了,也不在乎再多破一個戒吧~~”
“這你都聞到了啊?”
“早就聞到了。”王晉妍沒好氣的說,“進去吧~我讓小黃準備點下酒菜.....吃點東西,喝點酒,然後乖乖的給我去睡一會,哪怕一個小時也行。”
兩人轉身向正房走,這時徐長恩從偏房走了出來,他喊了聲“校長”,快步跑到了門口,開口說道:“校長,白寧同誌來了,就在外麵。”
“白寧?”謝繼禮遲疑了一下,轉身走進了正房,“你去接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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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披著軍綠色大氅戴著大簷帽的白寧進了屋,他將大氅和大簷帽都脫了下來掛在門後衣架上,走進了不那麼暖和的正房,看見王晉妍正在茶幾上擺幾碟小菜,笑了一下說道:“嫂子也在呢~”
王晉妍抬頭看了眼白寧,招了招手說:“小白,你坐,老謝去洗.....手間去了。等下你陪他喝兩杯......”
白寧走了過來,坐在了墊著棉墊的藤椅上,先是饒有興致的看了看茶幾上的小菜和那一瓶茅台,說道:“喲~~湘南辣醬鴨啊~好東西,說起來有多少年沒吃這玩意了。還是有一年秀秀從湘南回來的時候,帶了些,可把我給辣的......”
“這種是不怎麼辣的。”
白寧意味深長的說道:“就算是不怎麼辣的,對我這樣平時不吃辣的人來說,可能也承受不起啊~~”
王晉妍凝視著白寧,淡淡的說道:“那就看你願意不願意陪老謝喝這席酒了。”
白寧苦笑道:“嫂子,我覺得您應該勸勸謝大哥,無論酒還是醬鴨都對身體健康不好啊!不能為圖一時暢快,導致身體出了問題。”
“我父親抽煙、喝酒、嗜辣,現在身體都還挺好的。有時候他還責怪我管老謝管的太寬了。”
“你們擱著打什麼啞謎呢?”
白寧回頭,“瞎聊了幾句。”他站了起來,望向了謝繼禮笑著說道,“抱歉,這麼晚過來打擾您。”
謝繼禮拍了拍白寧的胳膊,坐到了白寧對麵,“半夜過來,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直接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