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人麵桃花(1 / 2)

羸弱薄脆的甲片下是繡囊的流雲紋,簡簡單單的式樣卻叫蕭逸宸挪不開眼。

他屏息靜氣,抬起眼看向她。

她垂著首,看不到神情,隻有那迎著天光微紅的耳廓明目昭昭。

蕭逸宸因而生了些狎趣的興致,沒有去接,笑著道:“四姑娘,你幫我係上。”

沈南寶怔了一下,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訥訥地抬首,舌頭像燙著了沸水,打起了結巴,“殿,殿帥,這怕是不妥罷。”

蕭逸宸看著眼前這個急得臉頰酡紅的小娘子,沉在眼底的笑意浮了出來,語氣卻故作一本正經,“有什麼不妥?四姑娘送我繁瓔不也妥當得很麼?”

細嫩的指節驀地攥緊繡囊,沈南寶愕然看著蕭逸宸嘴角戲謔的弧度,突然覺得自己這才是真真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對頭了,要給他編繁瓔?

交鋒了這麼幾次,難道不曉得他是個好玩弄他人的人物?

如今可倒好,把自己逼到這樣進退兩難的地步。

索性現在這雅間不過就他們二人還有風月,也不會生出其他風言,還不如快刀斬亂麻妥帖了他的心意,也免得拖捱著,更容易出事。

打定了主意,沈南寶像那些邁上戰場的效用行伍,生出了些勇士心腸,咧咧地扯出一抹笑,“那便勞煩殿帥配合了。”

蕭逸宸大抵沒料到她真能這麼虎猛,竟敢替他做這些夫婦之間才能做的親密事。

‘夫婦’二字閃過腦海,讓蕭逸宸大大的不自在起來。

他甚至覺得那伸到蹀躞帶上的那雙手帶著火,燎得他渾身不自在,隻想後退。

但他的腳粘在了地上挪不開半步,就像他挪不開眼,所有的注意力都盯在了那片方寸之地,看著她筍尖似的指尖靈活翻飛,很快便係好了,穩穩掛在腰間。

蕭逸宸往下顧,那是一條五色絲線編成的繁瓔,鮮豔的紅繩鑲著邊,墜下來,隨著風款款而擺,似乎蕩進了他的心底,漾出一圈一圈的波瀾。

他以為就這麼結束了,沒想到她通紅著一張臉,囁嚅著請示:“殿帥,勞煩將手抬一抬。”

蕭逸宸這時就像三歲的癡兒,沒了自個兒的主見,任由著她‘吩咐’地抬起手。

手還是如記憶中的那樣,精瓷得無可挑剔,那袒露出來的手腕、突出的骨節也有著令人感歎造物精妙的衝動。

沈南寶腦海裏不由勾勒出他的輪廓,想來的確該是這麼一雙手才能配出那樣清貴儒秀又邪逆狂魅的麵貌。

她如此下著定論,按捺著亂撞的心跳,信手抻出長命縷綁在他的手腕上。

也就是這時,沈南寶才注意到他那如銀似雪的小臂虯結著淡白的疤,一道又一道,單單這麼掃視,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

但不可置否的,的確如方官所說的,的確如她所想的。

他過得苦,至少曾經苦到了極致,滅門的痛楚,父亡的絕望,定是都在那十幾年的歲月裏無數次摧撼著他,力圖將他壓到土泥裏。

如今,他平步青雲了,卻有著一顆孤寂的心,不允許他將那些苦水傾倒出來,所以他裹上了錦衣華服,往外裸露著別人以為的光鮮。

而那些、那些舊日無數讓他繾綣懷戀的時光,都成為他在午夜獨自驚醒的失望和落空。

甚至在這樣普天同慶的盛況節日裏,都在提醒他的孤寂,告訴他身邊沒有一個長輩給他編這樣的飾物,沒有人一心為他祈福。

這麼想著,沈南寶突然多了些不可名狀的酸意和愧疚,沒來由的她道:“我來給殿帥續命了。”

悄悄的一句話,崩雷一樣轟進了蕭逸宸的腦子裏。

他驚懼地看著眼前的沈南寶,耳邊不斷回響她方才的那句話。

那句,與父親臨終前的囑托無比相似的話。WwW.com

‘就當為父替顏暮擋災續命了。’

一聲一聲,直刺進他的腦子裏,勢必要將他七魂六魄摧散。

但慢慢的,心底湧上一股莫名情緒,滾進喉嚨裏堵得他開不了口,衝得他鼻尖發酸,就是眼淚居然都控製不住的,要奔湧出來。

但他是殿前司的指揮使,素來從容,素來冷情,就是天塌下來,眼前是敵軍的萬馬千軍突襲,他也麵不改色,遂看著她係好了那長命縷,強撐著麵門地笑道:“四姑娘手藝怎沒了沈大人生辰時那般精巧?”

沈南寶有些羞惱地嗔了一眼蕭逸宸,露出自己還未完好的手掌心,“殿帥看看,這樣的手能編出個什麼精巧的花來?”

是了,她受了傷。

當時他曉得之後,竟然還想著要不要尋個理由來府上探望。

索性那時他冷靜了下來,理智思考這樣做的後果,才讓了方官帶去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