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人麵桃花(2 / 2)

蕭逸宸探下去,見上次瞧著還細嫩得如同豆腐塊的掌心磋磨得累累傷痕,雖說都結痂了,但並不妨礙他問一句,“疼麼?”

語氣太過溫和,同往常沈南寶認識的他太不相同,以至於她怔愣在那兒半晌,呆呆地看著他。

蕭逸宸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嗽了嗽,自己給自己找了台階下,“肯定是疼的,我從前看過手下的班直掌㧽別人,他們叫得可厲害了,所以應當是疼的。”

這算哪門子的類比,是埋汰她是犯人麼?

剛剛還升起來的那點悱惻,瞬間如倒放的沙漏,颯颯流失了。

沈南寶乜他一眼,“可不是,都血肉模糊,能翻得見肉骨了,怎能不疼。”

本來也隻是強項一句,沒想蕭逸宸倒是慎重地盯著她手心裏的那些傷痕。

盯得久了,像是走路不小心拂到路邊斜喇而出的枝丫,讓她難耐搔意地縮回了手,囁嚅道:“好在都好了,那些咬牙熬過來的苦必定能成為登高的無數階梯。”

這話算是自我開懷,亦算是替他寬慰。

誰曉得,蕭逸宸點了點頭,另給了一番態度,“不是熬過來的苦成了登高的階梯,是自己咬牙撐過來的那些堅持成了我們風光的籌碼,至於那些惡人,沒必要感懷他們給予的落井下石和冷漠。”

沈南寶微怔,看向他。

他站在光暈裏,太陽金光從他周身直刺過來,看得她頭暈眼花。

忽而鼓聲震起,氣勢磅礴,伴著四起的人群歡呼,簡直要把屋頂掀起來。

沈南寶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她不敢再兜搭下去,害怕沈南伊回去久了,祖母那邊會起疑,誰知才開口,外頭廊道又烏暄暄地吵嚷起來。

蕭逸宸霽月一樣的麵孔掛起了高深莫測的笑,“四姑娘素日謹慎,怎麼行蹤這塊這麼偏愛帶著小尾巴?”

小尾巴?

她什麼時候帶小尾巴了?

還這麼偏愛?

沈南寶納罕著,外頭水鍋一樣烈火烹沸的廊道脫穎而出一道尖細且銳利的聲音,伴著橐橐步聲。

“國公府夫人,勞累您跟我跑這麼一趟,但我也是實在沒轍了,祖母尚在陪知州通判的夫人說話,二妹妹去陪梁公子看競渡了,隻剩下我這熱鍋上的螞蟻,胡爬亂闖的不曉得怎麼辦,萬一四妹妹這真和別人有……這豈不是壞了我們沈府的名聲,二妹妹的親事!”

她錯愕之際,沈南伊已攘開了跑堂破門而入,見到沈南寶和蕭逸宸對立站著,臉上露出得逞又了然的奸笑。

“四妹妹!你果然……”

話說到後半截,沈南伊已變換了麵孔,佯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捶胸頓足,“你怎麼能,你怎麼……”

隨後而至的國公府夫人一副閑人看大戲的模樣兒,在看到蕭逸宸,顯然身形一滯,怔在哪裏不知道該說哪一句話。

於是,這裏便成了沈南伊個人的打擂,她眼眶發紅,墮下大淚,用著平生最大的嗓音嗚呼哀哉,“先前謝小伯爺來府上說起要娶你的事,我還納悶呢,你怎麼就眼睛不眨的拒絕,原是你心有所屬,屬意蕭指揮使……”

“今個兒出來這麼一趟值得,不止能看到龍舟競渡,竟能品咂一番別家的家長裏短!”

嵌進骨子裏的聲音從槅扇那兒冒了出來。

沈南寶仿佛掉進了冷窖,凍僵在了原地。

所有的聲音都聽不見了,所有的景象都化作了黑白,隻有腦海裏一幀一幀閃過的畫麵,帶著最鮮豔的色彩,以摧枯拉朽之勢,將她釘在悲絕的望柱上!

一道長長的身影拉到她的跟前。

沈南寶緩慢地抬起頭,墨綠色掐雲紋的福鞋,黑色緞麵寬鑲腰帶、織金雲錦的廣袖襴袍……最後,則是那張棱角分明的臉。

一如記憶中的模樣,那傾心的托付,溫柔的相守,仿佛從未改變,隻是,眨眼一晃,萬千燈火在歲月的長河迅疾穿梭,那些舊日時光,無數的歡聲笑語,霎那變作了她垂死那天清冷的雨,他坐在床前給自己灌下毒藥的冷漠神情。

她恍惚跌進了層疊的厚埃裏,滿身負傷,幾乎快要站立不住了,無數的火苗在她四肢裏穿騰,燎得她刺痛如焚,痛得她幾乎快要忍不住欺身上前,拽住他的領褖,歇斯底裏地質問。

‘為什麼要欺瞞我?為什麼要毒害我?難道那十幾年的情愛都是虛妄,那些你給我的寵溺都隻是為了穩坐侯府?’

捫心的暗恨,野蠻的、肆意的狂長,像是巨濤要將她淹沒。

而他、眼前的他、眼前的陳方彥迎著豔陽,風輕雲淡的笑,帶著前世初見時驚豔的目光看著她。

“你便是沈大人流落在外才收養回府的沈四姑娘罷!”

。您提供大神歲塚的舊春閨沈南寶